馬車一路向前,蕭望舟卻沒有再封去方楚楚的五感。
也是,反正洗魂之後什麼都不會記得,方楚楚心想。
蕭望舟甚至還破天荒地在半路上停了下來,找了家路邊的酒肆點了幾道小菜。
糖醋小排、釀魚、桂花米糕、甜醅子……還有一壺新釀的桂花酒。
“蕭谷主,下次再有人說你是魔頭,我第一個不依。”方楚楚拍了拍胸口,做出兄弟義氣的架勢,“你簡直是個大好人!”
她夾了一塊小排,又嘬了半杯酒,頓時露出陶醉的神情:“沒想到這荒郊野外的酒肆,菜做得卻也着實不錯。”
方楚楚不僅自己吃,還惦記着蕭望舟的胃:“蕭谷主,你不吃嗎?”
蕭望舟卻隻是看着她,搖了搖頭。
蕭望舟一直戴着面具,不是鐵面具就是皮面具,把他那張臉遮得嚴嚴實實,吃飯确實不方便。
沒人分享美食,方楚楚頗為惆怅,于是又灌了兩口酒。
“可還都喜歡?”蕭望舟見方楚楚吃得開心,又追問。
“當然喜歡了!我從小啊吃得最多的就是街上賣的炊餅、包子,再大些就是霍雲姐煮的面和餃子,像這樣子的一桌子菜,隻有逢年過節我們才吃呢。”方楚楚不吝惜誇獎,“還有這酒,實在是好東西,就是着實不便宜,告訴你個秘密,我有時候想喝了,就去大酒樓門外翻渣鬥,那裡總有些喝了沒兩口的好酒,這不就便宜我了。”
蕭望舟聽她說這話,卻好像并不開心,周身的氣息都有些變冷。
方楚楚幾杯酒下肚,膽子也旺了起來,便把自己的酒杯往蕭望舟那裡推了推:“蕭谷主,你嘗嘗,這桂花酒真的……真的不錯,比我在大酒樓喝得還要好些。”
櫃台裡的酒肆老闆聽了這話不免自得起來:“這姑娘是個識貨的!咱們家這桂花酒可都是用我們自己種下的桂花樹,采集來的桂花鮮釀的,這桂花的香氣可比一般酒樓用的好上許多呢!”
方楚楚聽了老闆這話,更是寶貝手中的酒,想要變着法兒地推銷出去:“蕭谷主,你嘗嘗、你嘗嘗!”
蕭望舟卻抓住了方楚楚的手:“你有點醉了,病剛好,别再喝了。”
“有、有嗎?”方楚楚面色酡紅,卻很是聽話:“那我不喝了,吃、吃菜。”
吃了沒兩口,她又忍不住盯着蕭望舟看:“蕭谷主,你說咱們兩個在雪蕪城也算是共患難過,如果是其他人,我早就認他當了朋友了。”
她手一揮,頗有些豪氣幹雲:“做我方楚楚的朋友,别的不說,我一定挺他到底!”
蕭望舟有些哭笑不得,問她:“那我呢?”
方楚楚的氣焰頓時蔫巴了:“你……你太厲害了,我沒啥好挺你的。”
“像你啊,還有天門宗啊,都是我、我招惹不起的人……”
正說着,方楚楚的頭往桌子上一栽,睡着了。
在她看不見的時候,蕭望舟擡起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我自顧自地想要招惹如今的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的臉在面具下不見悲喜,唯獨露出的一對眼睛裡似有無限的怅惘。
馬車走了一天一夜,人越來越少,霧越來越濃,走到後來方楚楚再從車窗往外看去的時候,隻能見到白茫茫的一片。
在那濃霧的最深處是一條寬不見頭的河流,旁邊還立着一塊界石,上面寫着遒勁有力的“青阆谷”三個字。
“這裡叫風花渡口。”蕭望舟說,“過了這條河就是青阆谷,也就是你之前來過的地方。”
可真是風花雪月的名字,隻是這裡及沒有風,也沒有花。方楚楚可惜地想。
像是看出了方楚楚在想什麼,蕭望舟解釋道:“從前這裡也确實是落英缤紛,隻是我設了結界在此處,霧氣籠罩了一切。”
一葉小舟從河上漂了過來,堪堪能載兩個人。
蕭望舟和方楚楚坐了上去,船便搭着二人向對岸漂去。
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中間藏着個與世隔絕的人,能礙着旁人什麼事呢?方楚楚歎了口氣,覺得蕭望舟在世上的名聲堪稱冤枉。
“蕭谷主,你為什麼不解釋呢?”難道不委屈嗎?
有了雪蕪城那一遭,方楚楚面對蕭望舟有種說不出的踏實,便總是把心裡想的倒豆子一樣全盤托出。
話一說出她又覺得不妥,解釋什麼?像誰解釋?天門宗的人會聽嗎?
也許她這人受不了冤屈總要辯白一二,便覺得誰都像她似的在乎别人看法,這樣未免太以己度人了。
可蕭望舟不僅沒惱,還語氣和柔地回答她:“我并不在乎。”
看看,看看!境界就是高。
方楚楚覺得自己簡直小人之心。
“反正他們傷不了我,也幫不了我。”
這話方楚楚隻聽懂了一半,“傷不了我”很好理解,實力使然,外界的誤解影響不了蕭望舟分毫。“幫不了我”又是指什麼呢?
方楚楚托着下巴,決定管住自己,不問了。
回了青阆谷之後,蕭望舟給方楚楚換了間屋子,比之前那間要雅緻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