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清脆笑聲從鏡子中傳了出來：“蕭谷主，你怎麼如此這般偷偷摸摸行事，一點都不光明正大？”

“不論你是誰，從這裡離開。”蕭望舟的聲音冷冷的，帶着些不容置疑的威壓。

“蕭谷主好不講道理，這裡明明是我先選中的，要走的人，也該是你吧？”鏡子裡的聲音又說。

“這許多年來，還沒人敢跟我講過道理。”蕭望舟從身側取出一把無形的軟劍，那軟劍原本卷曲着藏在他的腰間，被他一碰，便逐漸顯出形狀來，竟是通體漆黑、形似長蛇。

他雙指劃過劍身，劍意直沖那鏡子中心而去——

“哐當”一聲，鏡子已裂成無數碎片。

“逐日劍。”那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竟像是從無數碎片中響起，回聲層層疊疊：“我竟不知蕭谷主這麼瞧得起我，竟然拔出了逐日劍。”

逐日劍已脫離蕭望舟的手，兀自旋轉起來，要發動再一次攻擊。

“殺了她。”蕭望舟無意和這鏡妖糾纏，幹脆道。

“殺了我，她也會死。”鏡妖急了。

逐日劍停下了。

蕭望舟沒有放下手，像是在等着鏡妖的下一句話。

“你今日帶來的小姑娘和這人關系匪淺，恐怕你也不舍得她傷心吧。。”鏡妖見他動容，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疾不徐地說着：“你來殺我，不就是為了救這人嗎？”

“我放過她，蕭谷主自然也應該能放過我。”

“是嗎？”蕭望舟問：“躺着的并非霍雲本人，我為何要信你？”

“她既不是霍雲，也是霍雲。”鏡妖的聲音很是得意。

蕭望舟的劍意壓了過去，鏡子頓時被壓成了更小的碎片。

“痛！痛！”鏡妖大叫道：“蕭谷主怎麼這般不懂得憐香惜玉？”

“藏頭露尾之輩，我如何信你？”

“好吧，原來蕭谷主是想見見我的真身。”鏡妖的聲音妩媚起來，她将鏡子碎片聚攏起來，一個袅袅婷婷的美貌少女從鏡中緩緩鑽出，探出了半個身子跟蕭望舟說話。

“蕭谷主既然知道我是鏡妖，也該聽聽我的本事。”鏡妖托着臉，一副天真無邪的少女姿态，“現在躺着的霍雲是她的鏡像，啊不，她到了人間，那便是人，應該說鏡子中的這個霍雲，如今才是鏡像才對。”

鏡妖舉起一塊鏡子碎片，遞給蕭望舟。

蕭望舟從鏡中看去，看到真正的霍雲被綁在一塊鏡子上，雙眼緊閉，像是也睡着了。

“蕭谷主你說，如果一個人死了，她在鏡子中的映像，還會存在嗎？”鏡妖觀察着蕭望舟的動作，很是興奮：“所以呀蕭谷主，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霍雲就會死，霍雲死了，那小姑娘會不會傷心死呀。”

逐日劍指着那鏡妖，既不向前，也不後退。

蕭望舟在猶豫。

“好。”蕭望舟最終還是收回了逐日劍，“明天我不想再見到你，否則别怪我反悔。”

“遵命，蕭谷主。”鏡妖的聲音甜得像花蜜，她伸了個懶腰，又重新鑽回了鏡子中，“明天一早，真正的霍雲就能回去。”

*

方楚楚一夜無夢。

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霍雲坐在她的床頭。

方楚楚心裡一驚，連忙往後一縮。

霍雲卻抓住了她的手，奇怪道：“楚楚，你怎麼了？怎麼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方楚楚下意識地就去找蕭望舟，卻看見他正站在門邊，向她點了點頭。

“真的……真的是你嗎霍雲姐？”方楚楚不敢相信地問。

“這丫頭，說的是什麼話，不是我還能是誰？”霍雲嗔道，“隻是這幾日不知道怎麼回事，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很久。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呢。”

方楚楚把手放在霍雲的臉上，輕輕捏了捏，突然笑了：“是熱的。”

霍雲愣了愣，雖不知方楚楚在說什麼，卻還是用臉頰貼了貼她的掌心，用額頭抵住方楚楚的額頭，晃了晃：“真是個小丫頭。”

方楚楚突然哭了。

霍雲頓時不知所措起來：“楚楚，你這是怎麼了？”

方楚楚用手背抹了抹眼淚，搖搖頭說：“沒什麼，隻不過是做了個很可怕的夢。”

霍雲笑了：“沒事就好，這麼久沒回來，我去做你最愛吃的糖醋魚。”

“好啊。”方楚楚破涕為笑，“我現在可餓得很，定要吃窮你。”

*

霍雲走後，方楚楚看了看蕭望舟，覺得面具下的他在笑。

她突然想起來了什麼，逼問道：“蕭望舟，霍雲姐是你救回來的？”

蕭望舟點點頭：“是鏡妖把她困在了鏡中，所以昨天的霍雲嚴格來說也是霍雲，隻是性情品相都會變成原本的反面，誠信之人變得會說謊，大方之人變得吝啬……就像你舉起左手，鏡子中的人卻舉的是右手一樣。”

這真是聞所未聞，方楚楚長大了嘴巴：“為什麼不告訴我？還有，你不是說你半年不能動靈力嗎？那你是怎麼……”

“那是诓你的。”蕭望舟面不改色，“七天就會好。”

方楚楚覺得她本該氣一氣，可她現在卻精疲力盡，隻覺得身體一軟，就喘着粗氣重新跌到了床上。

半晌後，她喃喃道：“蕭谷主，你這個人嘴裡的話真是沒一句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