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舟離開了連雲客棧之後,徑直走向了城外。
鏡妖往往是依托鏡面而生,修為較淺的隻能困在一方鏡子之中,隻有修習數百年以上的大妖才能在水面、湖面托生,但即便如此,也依舊脆弱不堪,隻不過霍雲确實是個普通的凡人女子,才對鏡妖招架不得。而早前救下霍雲時他已将霍雲房中鏡子擊碎,即便是修為最深的鏡妖,也該元氣大損,絕無還能繼續傷人的道理……
憑着區區鏡妖的修為,竟然能在受此重創後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絕對有古怪。
而這件事,估計就要從前些日子方楚楚離開春蕤城、鏡妖占了連雲客棧查起。
草木深處。
春蕤城建城已有千年,數不清的仙人精怪在這裡來了又去,最後留下的隻有隻言片語的傳說和……守城的地仙。
沒人清楚這地仙活了有多久,是什麼時候來到春蕤城的,甚至,也沒人見過他的模樣,在傳說故事裡,人們都管他叫春翁。
蕭望舟走進了城外的林子,在一處古井邊坐了下來。
他劃破手掌,用血在空中畫了個召喚咒。
“出!”
一個白胡子的老頭登時顫顫巍巍地從地底冒了出來,手上還拿着一本書,上面俨然寫着四個字:春蕤奇談。
蕭望舟抱着手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通:“最近做上說書先生了?”
地仙春翁小心地陪着笑:“打發時間,打發時間……”
見蕭望舟面色不善,春翁老頭眼珠子一轉,竟然撲倒在地:“蕭谷主饒命啊,小老兒,小老兒不是故意編排……這,我這說的書都是收集的民間逸聞,别人說什麼,我就說什麼的呀……”
“哦?”蕭望舟擡了擡他那藏在面具底下的眉毛:“你都說了我什麼?”
一滴豆大的汗珠沿着春翁的額頭滾落:“沒、沒什麼,就是說您英明神武、世人莫不能及……”
“好了起來吧。”心裡惦記着正事兒,蕭望舟沒有繼續逗他:“跟我說說,最近春蕤城都發生了什麼事?”
春翁體型不瘦,爬起來也顯得分外艱難,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手拍了拍膝蓋上沾的灰土:“除了來了個鏡妖,沒什麼特别的……”
“除了?”蕭望舟盯着他。
春翁恍然大悟:“蕭谷主是來問那鏡妖的?沒什麼稀奇,一個修煉了兩百年的小妖而已,成不了什麼氣候……”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給自己扇着風,像是覺得天氣炎熱。
“兩百歲的鏡妖……”蕭望舟重複着這一句,眸色愈發地深了。
“她招惹您了?”春翁湊近蕭望舟,問。
蕭望舟點了點頭:“她藏身在連雲客棧,傷了……我的朋友。”
春翁“嗨”了一聲:“小老兒以為怎麼回事兒呢,原來是這樣,這鏡妖不長眼,那您把這鏡妖處置了不就得了。”
蕭望舟搖了搖頭。
春翁那老邁渾濁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着:“難道說,您是顧念着春蕤城算是小老兒的地盤,給小老兒面子?我沒意見,我沒意見,您處置就好。”
蕭望舟見春翁幾句話都說不到點子上,隻好解釋:“這鏡妖不僅傷了我的朋友,還傷了赤衣,最重要的是,我打碎了她栖身的鏡子,她卻依舊靈力不減,你确定這是修為僅兩百年的鏡妖?”
春翁聽他這樣說,不由長大了嘴巴:“這,這怎麼可能呢……鏡妖最擅長的是制造幻境,擾人心智,但是沒什麼自保的武力,怎麼可能抵擋得住……”
“所以我才來找你,想問問最近春蕤城有沒有發生其他奇怪的事。”
春翁眉間的褶皺被擠成了一個“川”字:“這可真是怪了……要一個兩百歲的鏡妖靈力突進,除非是她得了神的點化,或是得了什麼上古神兵……”
“可神已經很久沒有降臨過人間了,即使降臨,也不會點化一個作惡多端的鏡妖。”蕭望舟補充道。
春翁把拳頭重重地往掌心一擊:“那就隻能是得了什麼神兵利器,小老兒這就去查,蕭谷主稍等。”
“最遲什麼時候?”
春翁猶豫道:“後日……”
“明日,天亮之前。”蕭望舟打斷道。
“好、好。”春翁的臉上寫滿了命苦:“那事不宜遲,小老兒就先走了……”
蕭望舟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回到連雲客棧的時候,霍雲正呆坐在正堂上,見到蕭望舟回來,她立刻站了起來:“蕭公子,楚楚一直沒有從房門出來,我去叫也不應,隻是一直說不讓我進去,這到底是……”
“楚楚她病了。”蕭望舟隻好解釋道。
“病了?”霍雲吓了一跳:“什麼病,嚴不嚴重,我去請大夫……”
蕭望舟隻好拉住她:“尋常大夫看不好的,楚楚不是普通人,這你知道吧?”
霍雲愣住了。
片刻之後,她回過神來:“楚楚可是,又對誰施了問魂之術嗎……”
這正是蕭望舟刻意引導霍雲去想的方向,于是他點了點頭:“她現在隻需要卧床靜養,我這裡有幾味靈藥,會讓她恢複得快些,這幾日你不要去擾她。”
霍雲連聲應允:“不打擾,不打擾,讓楚楚好好休息,蕭公子,如果還需要什麼藥,盡管吩咐我去買,你多,多照顧照顧她,她這孩子,總是自己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