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也是這麼愛逞強嗎?蕭望舟有一瞬的失神。
他點了點頭,随之而來的是一聲輕輕的、如歎息一般的“好”。
“方楚楚”正乖乖地坐在床上。
“蕭郎。”她見蕭望舟進來,綻開笑靥:“蕭郎請看,我今日可是乖乖的,哪都沒去,就連霍雲要進來,我都沒讓她進呢。”
見蕭望舟不理她,“方楚楚”頗為失望:“蕭郎是不喜歡我這樣叫你嗎……”
燭光在她的臉上投下陰影,在月色下閃爍。
她突然斂起方才的模樣,正襟危坐起來:“如果,我叫你,小舟呢?”
背對着她的蕭望舟突然僵硬了起來。
“方楚楚”輕笑着走近蕭望舟,把頭輕輕靠在蕭望舟的背上:“小舟,你的心跳很快,是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嗎?”
她伸手把蕭望舟的臉轉了過來,隔着面具四目對視:“這些年,你遇到的事,都和師父說一說,好嗎?”
夜色遮住了蕭望舟的眸光。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隻知道他此刻既沒有推開這個假的方楚楚,也沒有說一句話。
“你怎麼不說話?還在生師父的氣嗎?”
“方楚楚”連聲問。
過了許久。
蕭望舟輕輕地把“方楚楚”的手從身上拂下。
“……好厲害的妖術。”
“妖術?不錯,是妖術。”
“方楚楚”繼續道:“可如果不是這妖術,你我師徒二人今夜怎麼能得以相見?小舟,難道你不想見到師父嗎?”
蕭望舟靜靜地站在那裡,似是一動不動,隻有細看,才能看到他周身幾乎細不可察的顫動。
“如果你不想,為什麼你的聲音,你的身體,都在顫抖呢?”
她滿意地看着蕭望舟的情緒變化,這一次,她再次靠近蕭望舟的時候,蕭望舟沒有把她拉開。
“小舟啊,師父這些年很想你,我一個人很孤單,你來陪師父吧……”
她的手上握着一塊鏡子碎片。
這個時候,隻要這個時候把這片碎片插入蕭望舟的心髒,一切都大功告成了。
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即便是被碎鏡片插入心髒,他也會甘之如饴吧……
*
一股血水從方楚楚的手中淌下。
蕭望舟呆滞般地看着方楚楚手中的血色,喚了聲:“師父?”
“什麼師父,是我,方楚楚!”
方楚楚用盡渾身力氣,右手緊緊握住了那枚碎片,臉色猙獰:“你醒醒!”
蕭望舟漸漸恢複了神智。
見到蕭望舟的眸色逐漸清明,方楚楚也長出了一口氣:“别再被她騙了!我可撐不了多久……”
她的臉又是一陣扭曲。
方楚楚握着碎鏡片的手漸漸松開,鏡子碎片應聲落地,霎時間化作了齑粉。
刹那間,方才籠罩在蕭望舟心頭的那股迷蒙幻影随着鏡子碎片的消失也逐漸散開,他定定地注視着眼前的“方楚楚”,隻覺得方才的自己蠢得可笑。
方楚楚隻出現了方才的一瞬便消失了,如今這具身體裡的,是鏡妖的傀儡。
“方楚楚”低聲罵了句:“臭丫頭,壞我好事!”
蕭望舟走上前去。
“方楚楚”渾身一縮:“你,你要幹什麼,我現在可是,你别忘了,這可是方楚楚的身體!”
可蕭望舟隻是蹲下去拉起方楚楚受傷的右手。
一股靈力從他的手心覆上了方楚楚的掌心。
傷口很深,但不消片刻,已經完全愈合。他又溫柔地将方楚楚的手放回去。
“我這條命啊。”蕭望舟突然出聲,卻好像是自言自語:“如果是她來取,那我自然是心甘情願地奉上。可是,如果不是她要,我可得好好留着。”
他的眸子掃過“方楚楚”:“我這條命想取的人太多了,但可惜,是隻留給她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