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ra的眼裡是一片黑暗,偶有荒誕的光點于視線内閃爍、很快又消失不見。如此往複幾次,Clara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是夢。
忽然,那些光點彙聚成一個、越聚越大、越聚越大,甚爾有驚人的熱量拂過耳邊。一陣響亮的轟鳴把她從夢境拽回現實,然而----
光點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明亮起來。
“天呐......”
Clara仍處在未醒之人的朦胧狀态下。熱浪撲面而來,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沖擊波吞噬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淡藍色霧層環繞在她的肌膚上、向周圍輻射出幾米寬的距離。霧層與紅焰交彙、對抗出激烈的火花。與此同時,Clara的左臂處傳來一陣銘心的疼痛。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手臂被燒傷了,什麼東西烤焦的味道滲入鼻子,Clara有點反胃。藍藍的薄霧抵擋掉沖擊波後消失殆盡,Clara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層霧一般的保護盾可能是大人口中的魔法覺醒。她年僅六歲的大腦試圖理解正在發生的一切,稍作猶豫後便以狂奔般的速度奔向樓上。
她幾乎是撞開了父母房間的門,其實也不用她怎麼撞,因為門已經在沖擊波的作用下被攔腰截斷。要知道,Clara已經懂事,鮮有如此慌張的模樣。最壞的擔心被證實了:她的父母仰面躺倒在地闆上的血泊裡,周圍是打碎的瓶子和四溢的液體,桌子變為慘不忍睹的碎片。她看着橫亘在父母胸部的駭人的傷,是緻命傷。她的傷口很疼,可是她好像什麼都感覺不到了,隻是将還在滴着血的、顫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父母。等她意識回神時,眼淚早已決堤,混進滿地鮮血、叫人難辨真假。又一陣爆破聲,好像有什麼人幻影移形,但Clara沒聽見。她現在什麼也聽不見、隻是抱着自己的父母沉默地流淚。
這就是Will急匆匆趕來後見到的景象。
距離葬禮結束已經過去兩周,小姐一步也不曾踏出過房間。
房子裡的畫像們試圖安慰她,卻被她毫不留情地流放到他屋,Will更是無法靠近她的内心。
Will每天負責将她的飯菜送至房門口、再回收基本沒動過的餐盤。他隻能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Will知道,這對一個六歲的孩子而言過于殘忍;Will也知道,她需要有人幫她走出來。
可是事情就是發生了,而他無能為力。
或許在房門後,小姐會靠在床上數着時針敲過的點數。
眼淚順着臉頰流下、重重砸向她左臂纏繞的繃帶。
誰能幫她走出來呢?
對于一個年僅六歲、父母已故的幼童而言,沒有人。
在不知第幾周後,小姐好像終于厭煩了數時針的生活,面色如常地踏出了房門----如果忽略掉她明顯消瘦的面頰。很快,實在太快了,她看起來恢複過來了,隻是比以前沉默了些。小精靈和畫像們都默契地對那件事緘口不言,就好像它從未發生過。這期間一直由Will處理出版社方面的雜務,大家對這樣的生活漸漸習以為常,包括Will自己。房子裡萦繞着一種錯覺,一種從一開始就隻有小姐一個人的錯覺。直到小姐第一次向畫像請教、意願開始着手出版社事物時,Will才愣愣地反應過來。
小姐真的隻是一個孩子、一個才失去父母沒多久的孩子。
作為Raven家族唯一的血脈,小姐不僅擁有極高的智力天賦,還享有成體系的教育資源。每天早晨,她會準點進入書房、向畫像請教知識。Edwina前主人的畫像會和藹地問候她,像這樣深鞠一躬、然後開始一天的授課。
對一般人來說,接受畫像的教授是件不可多得的稀奇體驗,可對小姐而言不是。坦白說,Raven家族的所有前主人們都是很好的老師。Edwina前主人負責她經商部分的教學,也有别的前主人負責她其他學科方面的早教。
“你瞧,營銷中相當巧妙的一環,就是要學會如何拿捏人心,更何況,這個道理不止适用于經商。”
從公司的組織架構教到營銷的經典方案。學經商其實就是通人性,這是Edwina前主人的信條。小姐習慣向Edwina前主人提出她的點子、然後由畫像命令Will做出反饋。
不過,小姐還是個孩子,正是玩性大發的年齡。于她而言,沒日沒夜地和朋友泡在一起的時候并不少見。Will不知道她的朋友都是誰,但能看到小姐釋放了感情,總也是好事。
隻是......
Will有些擔心,以他的身份不方便說出口的擔心。他能做的隻有一如既往地服務他的小姐,盡力幫忙撐起這個剛遭受過重創的家庭,直到小姐成長起來、成為他的主人。
然而目前,Will看着小姐離開的背影,或許還有點太早了。
Will知道,小姐才六歲,應該多給小姐一些時間。
就這樣,Raven莊園度過了安然無恙的四年。這四年來,Will聽從畫像中前主人們的指令,無微不至地打點着這個家的一切。
這天,當Will一如既往地着手準備早餐時,小姐難得從台階上蹦跳着下來,
“Will,不用準備我的午餐,順便幫我和Edwina前輩說一聲,今天就不上課了。”
“您今天不在家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