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鳥雀叽喳亂叫的聲音,程浮轉頭去看,才發現一點光芒從窗簾的下方洩進來,與零散的鳥叫相映襯,讓這個早晨聽起來陰郁又冷寂。
打了一夜,人物也才七級,還困在新手村,也不是沒人看她跑路打怪都費勁,覺得她是純種萌新想來帶她的,程浮拒絕了。
她又不急,榮耀不是循環的。
她關了電腦,把它放回去,才一點一點蹭着坐到了放在床邊的輪椅上,然後推着輪椅到了窗戶邊,擡手艱難地把窗簾拉開,方才還昏暗着的房間刹那間亮了起來,程浮不适地眯起了眼睛,過了會兒才适應這種光,她貼在冰冷的窗戶上朝下看,她住的病房樓層很高,往下看視野也闊,這地方本來就是複健療養院,環境不錯,賞心悅目,這會還早,才五點,起來的人也不多,路上隻有零零星星幾個人,程浮望着一個角落,沒人,還有花,她慢慢地推着車離開了窗戶,朝着門過去。
一路坐電梯下去,程浮在下去的台階那裡停了下來,一旁雖然有緩坡道,但她自己也沒力氣拉住輪椅,她朝着之前看好的那個角落努力望過去,能看得到,那裡還沒有人,她往前推了一下輪椅,輪椅立刻順着坡道滑下去,直到輪椅“duang”一下撞在了拐角的欄杆上,程浮整個人差點掉下來,幸好沒有,再下一個坡道前面沒有東西,輪椅不會被撞到,程浮才重新調轉輪椅的方向,順坡滑下去,這次平平安安。
她這才往剛才看到的角落過去,那裡有開得很漂亮的花樹,而且很偏僻,她看了好幾天了,一般這裡不會有人來。
好不容易到這裡,程浮擡胳膊蹭掉了額頭上的汗,她靠在輪椅背上,擡頭去看花樹,花已經開了,還很多,一朵一朵重重疊疊堆在一起,是非常明豔的紅色,與尚且顯着冰冷的早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程浮伸手想摘一朵,但沒夠着,她才反應過來,這是現實,她摘不了花,也不能摘花,這是破壞公物。
她頓時覺得頭暈目眩,有一種茫然無措的無力感,現實裡的七年對應不到她在夢境裡那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夢境,夢是超越現實的,她幾乎快要忘了人也是需要吃飯和睡覺的,人……也是不可以殺的。
那樹漂亮的花還在她的眼前,太陽穴一鼓一鼓地發脹,連帶着視野也變得模糊,她渾渾噩噩地想起許多,那個連衣裙女鬼,程浮發現了那十八層是循環的之後,徹底放棄了逃脫,被她殺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某一次把她拖到一個房間,那個房間擺着一具屍體,是她本人,後來程浮跟她打了很多次才終于把她扔到了二樓,她代替了連衣裙女鬼的位置,又比如蘇沐秋,她仍然記得蘇沐秋的最後一個美夢,他站在一個舞台上,華麗的燈光自上傾洩而下,鋪開一片光明,程浮站在角落的陰影裡,是蘇沐秋發現了她,把她拽到了舞台上,他看起來比燈光還璀璨。
她好像又回到了夢裡,周圍在不斷崩塌,王傑希手裡握着護身符,對她說:“我要回去打榮耀,我不能留在這裡。”
能帶上我嗎?
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想法呢,程浮有些不明白,可她又想到王傑希牽着她的手往樓下走時心裡湧起的安心,至少那個時候她不是一個人。
但沒有人能夠永遠地陪着另一個人,爸爸媽媽不能,張佳樂不能,王傑希更不能。
“再見。”她小聲說,不知道王傑希聽到了沒有。
世界恢複了黑暗,她仰着頭看王傑希的身影消失在光芒之中,而腳下的地面逐漸消失,她開始往下墜落,墜落到無盡的深淵中。
“醒醒?”
程浮艱難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支紅色的花,她大腦一片空白,許久之後意識緩慢回歸,她才明白,那是夢,她在做夢,她已經擺脫夢境回到現實了,她還活着。
程浮擡手揉了揉眼,眼睛一陣酸澀,腦子還是迷迷糊糊的。
“你還好嗎?”
好像有人在跟她說話,程浮朝聲音的來源處擡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她遲鈍地眨了一下眼睛,蘇沐秋不是說他回H市了嗎?
“為什麼,你在這裡?”她問了一句,随即又用兩隻手捂住臉,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還是有點困,但她不想睡覺。
“不好意思,你之前見過我嗎?”對方納悶地反問。
這是什麼問題,他忘了被自己追殺的日子了嗎?程浮搓了搓臉,疲倦地合上眼睑,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忘了更好,這又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她重新低下頭去。
“這裡有些不安全,還是盡可能不要在這裡睡覺,你在哪個病房,我送你回去吧。”對方又對她說。
哪個房間……?她沒留意過。
“不然我帶你去問一下這裡的人,可以嗎?”見程浮不回答,他耐心地詢問,過了幾分鐘才聽到這小姑娘含糊地“嗯”了一聲,像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聲音。
得到了許可,好心人才慢慢推着輪椅朝回走,一邊走一邊叮囑,“你要保持警惕,這地方也可能有壞人,萬一在你休息的時候把你推走了怎麼辦,而且不要這麼輕信别人,可能我就是拐賣小女孩的壞人。”
“那就殺了。”程浮本來困到神志不清,但聽他這麼說,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心人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緩緩地睜大了眼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