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山裡忽然起風了。晦暗的天幕下夾風帶雪,讓四周的環境有種說不出的肅殺,而并肩而行的兩人也陷入了一種沉默的氛圍。平時總是主動找話題的楊光一反常态,似乎陷入了某種悲傷而憂郁的思考中。反倒是陸離,不時會瞥向她,眼神中同樣不複往日的清明,似乎有些明滅不明的情緒在眼底浮動。
“這還是我第一次碰見你要判的,是個值得活下去的好人。”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心死了,即便有命活,也是煎熬,也許于他而言,生與死,已沒什麼不同。”
陸離說的隻是胡雲的事實,但這話到了楊光耳朵,卻無形中徒增了好多層重擔。她想要往下接話,最終卻隻是苦澀地笑了笑,什麼都說不出來。
其實,她本想對他講。
我的生命隻是滄海一粟,可是你卻如同恒星一般綿長。我不想,我短暫地存在又消逝之後,你生命中隻餘漫長的思念和苦楚。
可兩個人,實則什麼落定的話都沒講過。雖然她總隐隐覺得,從前幾天去陸離家吃飯後開始,他待她有種無法言明的不同。但這些話,溜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開口。反而讓眼淚不斷聚集,充斥眼眶。
兩人轉過山路,下山的路,已經不遠了。前方那棵懸崖上的老梅樹赫然出現在不遠處。也許是山風盤旋,将那梅樹上的積雪吹散,而原本隻是含苞的花枝竟然已經堪堪綻開。紅豔的花朵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耀眼。
“哇!!!剛剛提心吊膽地上山,竟然都沒有注意有這麼美的景色!”楊光可不想讓陸離看到自己突然奇怪地哭起來。隻能裝作看見雪中開滿紅色花朵的老梅樹激動興奮,雀躍着先抛開陸離,奔了過去。那些苦澀的眼淚,一滴滴流進了發出驚喜歡笑的嘴裡。
望着她快步跑到梅樹下,雀躍的模樣,陸離不由得停駐了腳步。剛剛她聲音裡那奇怪的鼻音太明顯了。
楊光圍着梅樹又是輕輕撫摸,又是擡頭仰望,又是虔誠行禮,努力裝作自己什麼事都沒有,甚至還從懸崖探頭向下看了一眼,随即扭頭朝他喊。
而男人沉默地站在坡頂,注視着不遠處的女孩圍着老梅樹的歡喜模樣。
“陸離!下面那戶估計是迎到新娘子啦!院子裡好像準備放鞭炮呢!”
“你小心些!離崖邊遠些!”
還未等楊光應答,山下震天動地的鞭炮聲便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