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酒吧,格林和林德在安娜的帶領下,穿過了舞池,穿過燈紅酒綠中狂歡的人群,乘坐電梯,下到了地下深層。
電梯門打開,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條燈光明亮的白色通道。穿過通道,拐了兩個彎,安娜敲響了一扇房門。
房門自動打開,房間裡有一張手術台,一張辦公桌,好幾台機械儀器,牆壁上排列着一格格儲物櫃。
有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正坐在辦公桌前,正在對着檢測儀器,在觀察什麼。
格林和林德走了進去,安娜關門離開,他才擡起頭,旋轉過辦公椅,沖他們微微一笑。
“格林少爺,難得你大駕光臨。”
格林沒有給他打官腔,自行拉了一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碧綠色的眼眸中寒芒閃爍,開門見山,“我們需要離開伊南娜,三天之内,希望你能做好安排。”
他并非命令的口吻,但說出的話卻斬釘截鐵,像是沒有商量餘地。
李博士交握着修長十指,沒有回話,隻目光深沉地打量着格林。格林平靜地和他對視着,目光堅定,毫無妥協退讓之意。
李博士最後面露為難之色,低頭幽幽地歎口氣,擡了一下他的眼鏡,“并非我不願意幫你們,但您在這裡不是很安全嗎?為何想要離開?”
格林垂下眼簾,放在桌面上的手虛握着,淡淡地說,“現在已經不安全了。”
李博士微微一怔,旋即從善如流地微笑,“如果您是遇到了麻煩,隻要力所能及,我很願意為您提供幫助。”
站在格林身後的林德,卻聽不耐煩他啰裡啰嗦的腔調,一掌拍在桌子上,着急地道,“那不是你能解決的!别啰嗦了,就說你能不能安排!”
李博士仍然悠哉,攤了攤手,“我早就回複過你們了,目前檔期已滿,我愛莫能助。”
林德怒目圓睜,正要冒火,卻被格林擡手攔住,他仍表情沉着,不動聲色,望着李博士,“你為什麼不願意幫忙?”
李博士垂眸沉思片刻,起身從剛才的檢測儀器上,用鑷子夾起,取出一顆種子,泡在一個注滿保鮮液體的瓶子裡,從桌子上推到了格林面前,“實不相瞞,我在這裡發現了有趣的東西,希望你們能留在這裡幫忙。”
格林盯着瓶中的那顆小小的植物種子,略顯遲疑,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眉心微蹙,“這是什麼?”
李博士轉動了一下椅子,湊得離他們更近了一些,低聲介紹道,“一顆種子,一種通過基因工程技術培育出的薔薇花種……或許你也聽說過,它的名字叫“永恒薔薇”。”
格林不由不擡頭和林德對視一眼,二人都有些詫異。
他們不僅知道這個花種,還知道它的培育者是誰。尚恩培育出了永恒薔薇,第一個送給的人就是格林,格林的家裡現在都還栽種着一株。
為了不引起李博士的懷疑,格林不動聲色地掩飾了自己的驚詫,順着李博士的話問,“我有聽說過,但基因技術培育的植物市場上比比皆是,這有什麼特别?”
李博士卻神色怪異,陡然間變得無比肅穆,眼中燃起熾熱的光芒,隐隐透露出一種熱切與癫狂,語氣少有的顯得十分激動,“你不知道,這顆種子,是希望的種子!是我們一直在尋求的終極……我暫時不能離開伊南娜。”
林德和格林又互看一眼,震驚之餘,皆有些駭然。他們都想到了尚恩,心中便升起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格林擰緊眉心,手指不自覺握緊。
好像最近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昭示着尚恩即将卷入未知的風暴與麻煩之中。
李博士是個理性冷靜之人,表面身份是醫生,實際上是個星際走私犯,但除此之外,格林和林德也知道他還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格林收斂了異樣的神情,目光轉向李博士,沉聲道,“我和林德留在這裡,也幫不上你什麼忙。我們不會參與你的革命事業,我們也不是生物學家。”
“哦,格林,你多慮了。”李博士須臾間便斂去了眼中的狂熱,恢複了冷靜的表情,朝格林意味深長地微笑,眯起的眼睛卻透露出幾分陰冷的寒光,“在我幫你們離開恩格爾星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格林面色一沉,“你威脅我?”
“革命志士總是身不由己。”李博士推了一下他的眼鏡,态度倒也很坦蕩,目光又落在那顆薔薇種子上,神色冷酷,語氣堅決,“我必須留在伊南娜弄清真相,希望你們也能留在這裡,必要時候給予協助。”
林德一掌重重地拍在他的桌子上,怒道,“我們如果被抓了,又能幫你什麼?!”
李博士微微皺眉,擡起頭看向林德,道,“據我所知,伊南娜已經是對非法移民管理最寬松的星球了,斐迪南家族和其他家族比起來,已經算是仁政代表了。你們都已經在這裡待了兩年多了,一直相安無事,為什麼突然會被抓?”
林德看了一眼格林,頓了頓,才告訴了李博士事态危急,“我們的身份已經暴露!你知道,萊度軍方的通緝令還沒撤銷。”
李博士一愣,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皺眉看着格林,“當真如此?”
格林歎了口氣,往後一傾靠在椅背上,臉上露出一絲疲憊,“所以,你能别再和我們讨價還價了嗎?”
李博士神色變幻莫測,像是在掂量他們的話,評估目前的狀況。
林德和格林安靜地等待了一陣,李博士才說,“斐迪南家族和皇室利益并不一緻,即使發現了你們的行蹤,他們也不一定會把你們交出去……你們去其他星球,更加不安全。”
格林還沒發話,林德就長長地冷笑了一聲,抓着格林椅背的手,關節捏得咯咯響,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他瞪着李博士,咬牙切齒地說,“誠如你所言,其他星球未必安全,但我們在這裡已經暴露,斐迪南有可能對我們視而不見,放任我們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蹦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