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莫站定腳步,面容在慘白的頂光下,被鍍上了一層嶙峋晦暗的面具:“我不是來陪護病人的。”
“那你是……”
“跟我回家,”,虞莫盯着他,眼神像是帶了點試探的耐心,“手術四五個小時跑不了的,你媽又醒不過來,反正你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不如先回去洗個澡休息一下,養養精神也好。”
季修白怔住了,遲疑地搖頭:“我媽在裡頭,我不放心。”
虞莫眉頭一挑,臉上的笑漸漸斂去:“怎麼?我剛幫完你,你這點面子也不給?”
空氣有一瞬間變得僵硬。季修白喉結動了動,最後沒再說話,隻是點了下頭:“……但手術結束我得回來。”
“随你,”,虞莫輕飄飄應着,似乎毫不在意。
季修白跟着虞莫上了車。車窗外的街道在夜色裡模糊成一條條光帶,醫院的氣息尚未褪去,車内溫度恰好,暖風輕輕吹着,有些讓人倦意襲來。
虞莫靠在座位上,一隻手搭在腿上,另一隻慢慢朝季修白那邊挪過去。季修白眼角瞥見,身子一側,輕輕掙了一下,虞莫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别鬧,”,季修白低聲。
虞莫不但沒松,反而用指腹蹭了蹭他掌心,語氣懶散:“唉,你和賀總,怎麼鬧掰了?”
季修白眉毛動了動,沒看他,隻小聲應了句:“性格不合吧。”
“性格不合?”虞莫像是笑了一聲,“我看啊,是他玩你玩膩了。唉,這種人,擺明了就是圖個新鮮。”
他湊過來一點,眼神帶點戲谑,“但我就不一樣了,我可是一直很稀罕小白你。”
說着,那隻手順着季修白的指縫往上攀,然後緊緊攥住他手腕的内側。他還沒來得及抽開,虞莫已經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俯身就要吻下去。
季修白偏頭避開:“别,在車上。”
話音剛落,虞莫的嘴唇已經蹭到了他掌心,竟低低地舔了一下。舌尖一觸即退,帶着一點惡意的調情意味。季修白渾身一震,猛地擡頭,正對上前方後視鏡裡司機的目光。
對方沒說話,隻默默盯着他們。不是直視,卻清清楚楚。季修白臉“騰”地燒了起來,感到了極度的羞恥和憤怒,但是别說反擊,連躲藏都做不到,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季修白偏頭瞪向了虞莫。
迎着季修白要咬人的目光,虞莫卻像吃到了糖,一點不惱,還笑出了聲:“好了好了,我不鬧你了。”
車内重新陷入沉默。
心底産生了危險的預感,但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知恩圖報、永遠不打笑臉人,所以猶豫着,他還是跟着虞莫進了他的公寓。
随着兩人進門,屋内的感應燈緩緩亮起。暖氣撲面而來,卷着一股混雜着酒精和香水的味道。季修白走進去,第一眼便看出這是一套價值不菲的房子——客廳挑高,落地窗外是城市夜色,裝修走的是那種時下流行的極簡奢華風,大理石地闆,嵌入式燈帶,金屬邊的茶幾看起來就不便宜。
可貴歸貴,房子裡卻透着一股不太精緻的邋遢感。沙發上堆着沒疊的衣服,茶幾角落放着沒喝完的可樂罐和裝着收據的塑料袋,電視櫃邊甚至還有半包拆開的薯片,投影幕布上挂着一件洗到發灰的運動外套,整個空間像被一個不怎麼收拾房間的主人随便占據着。
“随便坐,我去給你倒杯咖啡,”,虞莫笑着說,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
季修白本想說“不用了”,但話還沒出口,虞莫已經走向廚房。他站在門口停頓了一下,隻好往裡走了幾步,在沙發邊坐下。
不大的房間暖得過頭,像是提前調好了地暖。季修白手心有些發潮,他擡手擦了下額頭,随即把外套脫下來搭在了椅背上。
虞莫端着兩杯咖啡回來,又轉身去翻冰箱:“要不要吃點水果?你從醫院出來也沒吃晚飯吧。我這兒有草莓、橙子,還有切好的火龍果。”
“真的不用這麼麻煩,”,季修白正要說幾句客氣話,就被虞莫從背後抱住了。
“别動。”虞莫的聲音貼着他耳廓,帶着一種粘人的親昵。
季修白一怔,立刻要轉身推開他。對方的手已經探到了他腰側,一路順着襯衫的下擺往上滑。
“你幹什麼?”他語氣變冷,想站起來,身體卻被死死扣住。
虞莫沒答,按捺不住似的,動作變得急切而粗暴。他拉扯着季修白的上衣下擺,整個人緊貼在他背後,像一頭久未滿足的捕食者。
“幹嘛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虞莫嘴唇貼在他耳邊,聲音幾乎是咬着說出來的,“是想吊着我,還是裝清高?”
“放手,”,感受到了對方的意思,季修白聲音勉強還算平穩,帶着冷淡的克制。
但虞莫像沒聽見似的,直接把季修白上衣最後那兩個礙事的扣子扯了下來,這件衣服是季修白和賀易凡一塊買的,觸感非常柔軟,季修白一直很喜歡,沒想到被虞莫如此粗暴地對待。
他反手按住虞莫要繼續作亂的手,眼神裡出現了怒意:“我現在沒有心情。”
虞莫被他猛地推開半步,站定了,臉上卻沒什麼受挫的表情,反而像是被撩得更起勁了些。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抓皺的衣袖,舔了舔嘴角,笑得輕佻:“真不配合,還是跟賀總玩順了?”
季修白眉眼一冷,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虞莫望着季修白那雙略帶疲憊又帶點警覺的眼睛:“唉,你是不是真覺得我交錢了?”
季修白一愣。
虞莫笑起來:“我壓根沒掏一分錢呢,剛才就是哄你出來的。你要是還想要錢,就聽話點,乖乖把衣服脫了。”
空氣忽然凝固,像是有一層冰封住了胸腔。季修白瞳孔微縮,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他終于看清了虞莫的真面目。那張熟悉的臉,那些曾經的溫柔,全都是虛假的道具。他嗤笑一聲,語氣裡滿是冷意:“你是根本沒想付,對吧?”
虞莫沒接話。
季修白咬着牙罵了他一句,轉身就要走人。剛踏出幾步,手腕就被狠狠拽住。
“你想去哪兒?”虞莫咬着牙,扯着他的手腕不讓走。
兩人瞬間扭打起來。虞莫身高臂長,但季修白常年鍛煉,身闆也并不弱,形狀毫不贲張的手臂下有着一層勻稱的肌肉,所以兩人不相上下,打得有來有回。
躲過虞莫砸向自己的一拳,季修白擡手準備反擊時,虞莫忽然轉身,從一個季修白根本沒有注意到的架子上抄起一個陶瓷工藝品,朝季修白的後腦狠狠砸了下去——
随着“咚”的一聲,季修白的手腳瞬間軟了。
他悶哼一聲,身體一個踉跄,眼前紅黑一片地模糊起來,頭皮發麻,耳鳴直響。
虞莫趁他踉跄的空隙,撲上來,一手卡住他的喉嚨,另一隻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仿佛要将他整個釘在地闆上。
指節用力,指甲幾乎嵌進肉裡。季修白的呼吸一點點被掐斷,視野在黑暗和眩光之間來回晃動。
他掙紮着想推開虞莫,卻仿佛力氣被抽空了,隻剩指尖徒勞的顫抖。虞莫的臉就在他眼前,猙獰、扭曲。
“非得讓我這樣對你,是不是?”惡意滿滿的一句話飄散在空中,傳入季修白耳中扭曲成了嘯叫的雜音。
季修白不知道虞莫是要掐死自己還是要把自己掐暈先奸後殺。他知道自己必須反抗,但是意識卻如流水一般,一點點不可挽回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