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哥走的第一天,想他。
謙哥走的第二天,想他。
謙哥走的第三天……王傑希又來了。
伊優打開門,讓門口的王傑希進來,走回客廳之後往沙發上一癱,抱住抱枕開始萎靡不振。
王傑希往沙發另一邊一坐,“還在傷心?”
不提還好,一說伊優把臉往抱枕裡一埋,嗚嗚開哭,“謙哥走得好慘,他一個人走的,我該多陪陪他的,我昨晚都夢見謙哥跟我說那邊好冷謙哥我這就來殉你嗚嗚哇哇哇——”
王傑希捂着額頭,被她這哭聲嚎得腦袋疼,“方士謙是去國外了又不是死了,你想他了打視頻不就得了,而且大夏天的他那裡冷什麼……”
他坐到伊優身邊,把她的腦袋從抱枕裡拔出來,跟從前鬧脾氣似的光打雷不下雨不一樣,伊優的眼睛裡真的閃爍着淚光,眼圈紅通通,跟兔子一樣,看着可憐兮兮。
王傑希一怔,心下歎氣,他不後悔勸伊優留下來,抛開他的私心不談,伊優跟着方士謙去國外,人生地不熟,身邊還是要治療的方士謙,她能不能适應都是一回事,方士謙也是這樣想的。
但伊優對方士謙離開的反應這麼大這件事他始料未及,如果再讓她沉浸在這件事上,别說新賽季她怎麼調整狀态,恐怕光是眼下,身體都要哭垮了。
王傑希擦去她的眼淚,學着方士謙對她的語氣溫柔地問,“旅遊,去嗎?”
伊優不可思議地看他一眼,暴風哭泣,“謙哥都走了我怎麼還能一個人旅遊嗚嗚嗚——”
“……我不是人?”王傑希瞬間面無表情地托着她的下巴捏捏,“再說一遍。”
伊優自己擡手揉揉眼睛,“去哪,我不要爬山。”
真想讓方士謙看看這小渣女說變臉就變臉的樣子。
王傑希笑笑,又捏她的腮幫子,“這次去海邊。”
去的是q市那邊,王傑希出道五年,論打比賽那是沒少來這地方,但是對他來說跟别的地方差不多,除了去酒店就是去場館,頂多出去吃幾頓飯,正兒八經在夏天來海邊對他來說還是頭一回,更何況以他這種能不動就不動的懶勁,他出去旅遊的機會屈指可數。
能想起來的一次是去年方士謙這家夥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大夏天帶着伊優往長白山上跑,美名曰鍛煉身體,他跟王傑希應俱樂部保持身材的要求還能隔三差五去健身房打個卡,伊優差點沒死在半路,最後還是王傑希跟方士謙兩個人硬是把她拖上了山頂。
今年隻剩他跟伊優,沒了因為人質伊優而肯任勞任怨的方士謙,王傑希不得不自己動手查攻略,中途還咨詢了張新傑,這位的嚴謹程度圈内有名,對美食的研究卻少有人知,王傑希還是偶爾聽别人聊天的時候提到的。
走出機場的時候,伊優拖着行李箱,另一隻手被王傑希拉着,以防走丢。
她早就習慣了出門就得被牽着,伊盛方士謙還是王傑希都無所謂。
她晃晃王傑希的手,“我最忠誠的屬下啊,我們現在要奔赴何方?”
“去酒店放行李。”看來今天又是帝國公主設定,帶點亡國的背景,王傑希習慣性地無視了她這拿腔捏調的說話方式,看看導航,“走吧,出租車來了。”
飛機落地的時候就已經是傍晚,兩個人從酒店出來擡頭一看,天都黑透了,出去吃頓晚飯就差不多到了晚上十點,吃飯的地點離酒店不遠,他們往回走着的時候,伊優忽然擡頭望望天空,又憂傷起來,“愛卿,你可知我那溫柔善良的士謙哥哥是天上的哪一顆星,他此時是否在注視着我們。”
“……”
誰?
溫柔善良?方士謙?
但是這不妨礙他順着伊優的話點點頭,“一定在。”
伊優凄然一笑,忽然哼起了一段小調,曲調悠揚,她又掙開王傑希的手,往前邁了一小步,王傑希順勢停下。
說來也怪,明明馬路上車來車往,噪音不絕于耳,而在前方大概幾十米處不遠的地方就是一條商業街,霓虹燈五顔六色,為夜空塗抹上炫目的彩,對眼睛對耳朵對大腦而言全都熱鬧到嘈雜的地步,偏偏他們所處的地方偏僻幽靜,年久失修的路燈失去了照明的功能,周邊郁郁蔥蔥的植被将此處狹小的空間切割成獨立的存在,王傑希目之所及隻剩下了眼前翩然起舞的少女。
他恍然想起兩年前的那個夜晚。
與那時相比,沒有明亮到刺眼的燈光,沒有手機播放的流暢音樂,有的隻是伊優自己哼唱的勉強能聽出來節奏的曲調,和她依舊輕靈曼妙的舞步。
王傑希安靜地注視着她,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細節都印下來,印花裙擺飄過的弧度,低跟涼鞋踩在地磚上清脆的響動,抑或是夾雜着晚風拂過鼻尖的蜜桃香氣,乃至于伊優最後面向他提裙屈膝的優雅姿态,以及最後,一切聲音響動全部消失,唯有在胸膛處血液裡骨隙間燙得他靈魂都在戰栗的熱意。
更準确一點,叫做,愛意。
“願星辰始終指引你我前進的道路。”她以榮耀裡吟遊詩人的詠歎語調緩慢道。
王傑希終于想起來伊優剛剛哼的曲調是什麼,榮耀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個任務,玩家根據吟遊詩人傳唱的一段歌謠裡透露的蛛絲馬迹不斷追尋,覓得已然被時間掩埋的久遠曆史中的一段愛情故事,亡國的流浪公主與她忠貞不渝的騎士,二人相依相伴,最終因為追殺而一同死在密室囚牢之中,玩家能夠找到的是在陰暗森冷的地下室中一對相互依偎的白骨,和不遠處公主臨死前寫下的,故國祭典上人們将要一同頌唱的歌謠。
把曲譜交還給吟遊詩人後,他會支付報酬以及為玩家跳上一段舞蹈,官方顯然花了大心思,這段舞蹈都專門請了動捕,但競技場玩家對此無動于衷,王傑希過任務的時候隻關心給多少技能點。
不過伊優很喜歡這個任務,她喜歡一切符合她的美學的東西,甚至專門去學了歌和舞蹈,王傑希聽方士謙提起過,但他沒親眼見過。
眼下,王傑希本該按照他原本人設的調性,吐槽一句“為什麼又是寡婦人設,盼自己點好吧”之類的。
但王傑希卻鬼使神差一般,執起伊優的手,緩緩俯下身,将一個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冰涼堅硬的東西硌着他的下巴,王傑希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
方士謙親手給伊優套上的戒指。
他臨走前事無巨細地交代王傑希伊優相關的事情,仿佛忘了在此之前跟他一起照顧了伊優三年的人不是王傑希一樣,最後還不經意提起來一句,“我跟小優還有盛姐提過了,等我這次回來我就去跟小優領證,快點祝福我,哈哈,我可是年紀輕輕就要拖着小優踏入婚姻的墳墓了。”
王傑希當時面不改色冷笑一聲“挺刑的”,但他現在隻想祈禱。
現在向榮耀之神祈禱,能不能實現一下他的願望,讓方士謙突然想不開在羅馬治着手的時候突然開了竅奮進地跑去德國留學,他将會迫不及待地陰暗祝福方士謙,留學的三年将是接下來五年裡他度過最漫長的七年。
當然,最破壞氛圍的還是伊優本人,她蹦過來仰着頭等着挨誇,“咳咳,我跳得怎麼樣?”
“……挺好的。”王傑希起身,重新牽起她的手,又恢複了原本懶洋洋的形态,“走吧,回去了。”
“你怎麼就這反應。”伊優不服氣地拖住他的胳膊,“你再多誇幾句呀!”
王傑希時常在伊優上輩子到底是貓還是孔雀的猜測中搖擺不定。
他略垂下腦袋,滿眼是伊優不服的神色,他提了提唇角,“我挺喜歡的,公主殿下非常稱職,連祭典的頌歌都能唱出來,方士謙,不是,星辰會祝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