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甩開梁南道的手,沖上二樓,翻找出王希文給我的那疊複印紙。我站在樓梯口,憤怒地将紙張一張張丢下去,喊道:“梁南道,我看你真是瘋了!我就說你為什麼突然跑去拍商業片,去拍電視劇,去錄綜藝,去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攪和在一起!”
紙張嘩啦啦地落下,梁南道撿起一張,随意地看了看,問:“所以呢,讓你很失望?”
“對啊,把時間和精力花在這些不三不四、不倫不類的地方,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拍的這些東西沒辦法賺到預期的金額,你就會背一輩子的債!叔叔阿姨如果知道了,他們一把年紀了,難道還要再出來賺錢,給你所有的沖動買單!”我哭着道,“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嗎?還有,還有鄭華靜,你喜歡她嗎?你不喜歡她還要跟她結婚!你就這麼把自己的終生大事當兒戲嗎?”
我從口袋裡掏出劉澤宇給我的U盤,顫聲道:“我看了《昨日重現》的初剪,就算是我這種半吊子的水平,也能看出它是多優秀的作品......是,我是對不起你,但是戲還可以再拍,你再這麼蹉跎自己,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鄭華靜是《昨日重現》最大投資方的情人的女兒。就是你口中那部,那部我準備了五年,想把你捧成影帝,然後你半路砍了人,最後沒有拍成的電影。”梁南道看着我,道,“所以你滿意了嗎?”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沖下樓梯,抓住梁南道的衣角,幾乎是懇求,“别再做這些了,收手。你現在和賭博沒什麼兩樣,我不需要……”
“那除了我你又要去依靠誰。”梁南道說,“劉澤宇嗎?又是劉澤宇?你以為當他的情人,他那個破公司能給你多少市值?”
最終,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梁南道說:“下周二,早上十點,我會去和鄭華靜領證。”
“結了婚,會請你來的。”他貼着我的耳朵,輕聲說道。
四、
從那天之後,梁南道沒有再回過家,我與他打電話、發消息,也沒有得到任何回複。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的第七個黃昏,門鈴響起時,我正神經質地一下又一下擦着餐桌。
我一喜,以為是他回來了。我猛地拉開大門,潮濕的雨汽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女人的臉。她站在路燈的暖光裡,米色外套沾滿雨珠,鬓角碎發貼在顴骨上,懷中摟着鼓脹的牛皮紙袋,雨水順着袋角暈開深褐斑痕,像一塊潰爛多年的舊傷。
"曾醫生?"我攥着門把的手指發緊。眼前這張知性的面容與記憶重疊。法庭那日她摘下金絲眼鏡宣讀診斷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也這般細密。如果不是她在法庭上為我作證躁郁症的事實,我是不可能隻在牢裡帶了那麼幾年的。
她将長柄傘收攏靠在門邊,溫柔地笑道:“好久不見,朝陽。不請我進去坐坐?”
我手忙腳亂地燒水:“咖啡?果汁?還是......”
“咖啡吧。”她屈指輕叩茶幾,“困倦時喝它,會有種暈乎乎的清醒,很舒服。”
熱水澆築,焦糖與堅果的氣息悄然升騰。曾雅靜暖了暖手,對我道:“你狀态好多了。”
“物極必反。”我笑笑,說,“吃牢飯的那一刻我真的以為我完蛋了,但是很難得的,遇到了個好上鋪,學了不少東西。曾醫生,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用拐着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