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否】

紅、黑、金、三色的畫面将清歡小小的眼眸填滿，那雙棕色的瞳孔裡映出了近乎殘忍的選擇。

彈窗沒有給出挽救羅娘子性命的選擇，也就是說既定的命數不允許大幅度的修改，或者，其實還有另一個更直接的原因——清歡支付不起所謂的代價。

用所剩不多的健康換羅娘子的三個月，這虛弱的陰影或許會跟随自己走過大半輩子的時光。

那麼，換嗎？

清歡眨了眨眼，隻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幹澀。

那一瞬間，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

隻記得她再低頭的時候，身上戴着的枷鎖又多了一道，四周原本清晰的感知也變得模糊了許多。

【健康-10，當前健康屬性上限為：50】

聽力、視力、觸感……她的五感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

但——門又一次打開，被冷風吹開的裂縫露出羅娘子由蒼白轉為紅潤的面色，還有那雙幾乎被病痛折磨得黯淡失色的眼裡重新煥發的光彩——清歡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倒數兩個月，羅娘子從集市上回來，眉梢間都帶着雀躍的喜意，從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眸中，清歡不難察覺到，她是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倒數一個月，羅娘子再次去了一趟那個寺廟，回來後遞給清琅和清歡各一個護身符，裡面裝的卻不隻符紙，而是有些沉甸甸的東西。

清歡小心打開過，裡面裝的是羅娘子攢了許久的銀兩換來的碎金，被熔鑄成金鎖的模樣，鎖上還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應該是羅娘子親手臨摹的。

在将平安符交給清歡的時候，羅娘子看着自己愈發病弱的女兒，眼裡漫上了些許晶瑩的色彩，卻又被喉嚨裡的苦澀強行咽下，轉為了莫名的哀憐和自責。

她也曾在無數個夜裡求過漫天神佛，而今她的身體好得過分迅速，女兒的身體卻在無聲中衰弱下去。

她很難不疑心其中有着女兒的手筆。

但她并不懷疑是自己的女兒主導了這一切，隻是憂心自己莫名的好轉是奪了女兒的安康才換來的。

作為一個母親，羅娘子一點也不希望這樣的場面發生，可作為一個母親，她又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樣的場面發生。

羅娘子的時間太少，來不及給自己的孩兒更好的生活，可至少，她要讓她的一雙兒女不至于遭了葉老三的毒手，被随意發賣到滿是兇險的地方。

所以她隻能強忍着愧疚，在這段偷來的時光裡，為清歡和清琅再多打算一些。

倒數一個星期。

羅娘子避着葉老三，為清歡和清琅置辦了兩身便于行動的舊衣服和兩身新衣服，一些路上吃的幹糧和水囊，還有用來指路的地圖、點火的火折子、用于防身的特制匕首、一些常見的藥包等等，吩咐二人于五日後趁夜往甯鄉的方向去。

以防萬一，在羅娘子的要求下，兩人都将那份地圖和一些路上生存的技巧背得爛熟。

倒數第二天，羅娘子白日裡給了葉老三足夠多的錢财，引得他出門吃酒逛花樓，自己也買來了好些食材，準備給清琅和清歡提前慶生。

往年裡羅娘子也有這個舉動，再加上羅娘子近些日子身子大好，家中諸事被打理得井井有條，葉老三雖心存疑慮卻也沒敢太觸羅娘子的黴頭。

吃過羅娘子特意為二人準備的生辰宴食，再一口氣吃完一碗浸透了羅娘子所有愛意和期盼的長壽面，清歡和清琅二人便在姨母家派來之人的接送上踏上了前往姨母家的旅途。

長長的車轱辘一路向前，不斷倒退的黑色屋影将羅娘子瘦削的身影一點一點吞噬殆盡，第一次出遠門的清琅摟着懷中瘦弱的清歡，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最後一天，羅娘子舉起廚房中的菜刀，對準了一臉醉醺醺進門的葉老三，卻在良久後放下，她拿起大夫給她開的安眠的藥，加大劑量往葉老三的口中硬塞了進去。

雖是荒年亂世，但隻要有一點點的可能，羅娘子都不願給自己的兒女留下隐患。

夜色靜寂時，她感受着自己身體中不斷流淌的生機，擡起葉老三的手，打翻了屋中的燭台，自己則一往如常地回到房中，抱着清歡和清琅穿過的舊衣服，蜷縮着，陷入了安眠。

火焰一哄而上，将冰冷的、溫熱的軀體一并吞噬，在鄰人或驚慌或惋惜的驚呼中，走在前往甯鄉路上的清琅和清歡都做了一個夢。

夢裡，年輕的、眉眼間意氣飛揚的少女随手扔掉手上的樹枝，淺棕色的眼眸在見到兩位小小的孩童時陡然瞪圓，她帶着驚喜和喜愛，跨過歲月的長風，帶來了春天的暖意。

夢醒後，溫度從被擁住的地方開始，一點一點地退散，在搖晃的車廂裡，兩人同時驚醒，卻隻看見了漫天閃爍的星星。

【羅娘子已死亡。】

【玩家即将抵達甯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