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朦跟不上大黃狗的速度,夜裡太黑,她已經找不到它的位置,她雙手撐在大腿上大喘着氣,試圖看清周圍。
幾十米外的一座小屋露出燭光,楚朦不敢多休息,小步的跑到屋外,小屋的門大咧咧的敞開着。
“您好?有人在嗎?”
楚朦不敢貿然入屋,站在門口打量周圍。
是一個村子,這裡是最邊緣,裡面起碼有幾十座小屋子,楚朦看不到頭。
“誰家的孩子回來了?我就說大黃怎麼出去了,原來是去接人了。”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婆拄着拐杖走了出來。
“奶奶好,我想……”
“哎喲,老洛家的孫女的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哎喲都長這麼大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啊?這大晚上的,餓了吧,奶奶給你我個雞蛋。”
楚朦聽不太懂奶奶的話,瞧着她要往竈台那邊去,生怕是要給她做東西,楚朦連忙攔住,嘗試的說出記憶裡别人對奶奶的稱呼:“奶奶知道阿梅嗎?”
“我當然知道,阿梅洛梅嘛。”
當奶奶說出楚朦記憶裡一模一樣的稱呼,楚朦激動的恨不得立刻跳起來,這稱呼,這調調真的太讓人懷念了。
“奶奶你可以帶我去找她嗎?”
白發奶奶的手被楚朦握緊,兩人聽不懂對方的話,但似乎能理解對方的意思,奶奶安慰的拍了拍楚朦的手,“這麼着急啊,行吧,待會兒再給做雞蛋。”
白發奶奶想去拿蠟燭,楚朦趕緊去拿來,她太着急了。
原本她隻是想離開大學,想出去看看,看看溫醒生活的地方,會不會和她的不一樣,沒想到竟然真的能找到家。
她真的要回家了,時隔十幾年,她終于又要見到奶奶了,她一定要問問奶奶,這麼多年為什麼不來找她,為什麼對她不聞不問,為什麼說要一直陪着小希望,卻從來沒出現過。
眼裡是興奮是欣喜,不知何時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楚朦着急忙慌得擦去眼淚,卻越擦越多。
紅色的蠟燭跟随着楚朦的動作搖晃,融化的蠟液,滴落在她的手上,瞬間凝固,她絲毫沒有察覺。
白發奶奶停下腳步,轉身對楚朦說着:“哎,你們呀這麼久都不回來,這房子哦,怕是住不了什麼人咯,明兒我喊村裡的人幫你收拾收拾……”
淚水模糊視線,楚朦緊閉雙眼,将淚擠出,睜大着眼不敢再眨眼。
孤寂的小木屋,因燭火照亮,是楚朦被帶走時記憶裡的模樣,少了生機。
奶奶最愛在門口養花,她說:“養花如養人。”
如今的門口,花盆還在,卻沒有一朵花。
奶奶抛棄花了嗎?就像抛棄她一樣。
楚朦對着白發奶奶鞠躬緻謝,又将蠟燭上的液體倒掉,再交還給白發奶奶。
“謝謝您,我先進去了。”
楚朦站在門口,卻開始猶豫,她真的要推開嗎?
背後的燭火将楚朦的身影映在門上,搖擺着,就像她的心。
沒關系,隻要奶奶健健康康的,就算有其他孫女陪着,楚朦可以接受。
手抵在門上,輕輕一推。
嘎吱的木門旋轉的聲音,在夜裡尤其惹人注意。
伴随而來的,是飛揚的塵土,直直的朝楚朦襲來。
楚朦捂住嘴,咳了咳,揮動着手看清裡面的模樣。
與她記憶的擺設絲毫沒有察覺,卻少了點什麼。
外頭的燭火穿過門,照亮木屋。
楚朦邁過門檻,一步步向前,地上的塵土因人闖入高興的跳躍。
摸着熟悉的木頭桌子,還有一定會緊緊靠着桌子的長凳,這是她和奶奶平日裡吃飯的地方,那時候她個子小小,奶奶還在她屁股底下墊上幾件衣服,她們倆就坐在桌子上,一口一口的吃着飯,奶奶會誇她:“小希望真棒,都可以自己吃飯了!”
在摸到桌子的那一刻,傾瀉而下的淚珠與桌上的灰塵交融。
看着滿手的灰塵,楚朦低喃:“奶奶你到底去哪兒了,怎麼連家也不要了。”
桌上,奶奶會習慣的插着一株鮮花,如今,花瓶裡隻剩下枯萎的幹花。
往旁邊看去,入目之處皆是灰塵,應該是很久沒有打掃過。
奶奶會去哪兒了?
白發奶奶還在,她想去問,一個轉身,瞥見平日裡奶奶放珍藏之物的櫃子,那時候楚朦還沒有還沒有櫃子高,每次都要奶奶抱着才能看到櫃子上面的照片。
如今,她不用了。
也不用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