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跟要把他抓到局裡去似的。
文芮青:“……好的。”
李維昌要在分局裡掌控大局,得有人跟袁盧一塊兒去跟受害者家屬聯系,畢竟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孩子……雖然不是活的。但通知還得到位。
這種事兒其實沒幾個人想幹,不僅要好聲好氣地安撫受害者家屬,說不定還得被人指着鼻子罵不作為,說之前怎麼不管,現在死人了才開始重視。也就好脾氣的袁盧會跟着去。
跟着去的還有名小警察,他負責開車,袁盧坐前面,文芮青在後座。
袁盧是副支隊,隊裡的二把手,說話做事都很有一套,看着溫和有禮,實則也有些手段,不然也上不到這個位置。
他跟小警察在前排聊着,掃了眼後視鏡,文芮青已經倚着窗戶閉上了眼睛。
受害者家屬所在的小區是邊緣沒修繕的老小區,屬于是那種拆遷沒拆到的邊角料。
袁盧擡頭看了眼五樓,歎了口氣,囑咐着旁邊的小警察:“我記得你是第一次來,待會如果人家說我們你就低頭站門口就好,不用跟人嗆。”說着拍了拍旁邊文芮青的肩膀。
小警察剛進分局,沒什麼出警經曆,隻是臉緊繃了些,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爬上五樓,袁盧打開了執法記錄儀,輕輕地敲開門。
門從裡面吱呀一下被打開,撲面而來一股濃郁的灰塵味道。
像是知道來人的意圖,年邁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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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先生,我們找到了你的兒子。”袁盧沒多彎彎繞繞,看向面前端坐着的男人,空氣中彌漫着莊嚴肅穆。
“是菜市場那個嗎?”丁同接了他的話茬。
三人很快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袁盧捏着筆的手劃掉了紙上的第一句。
“看來是了。”丁同遞給袁盧一杯水,示意文芮青兩人随便坐,“我妻子身體不好,剛好這個月的撫恤金下來了,我說起早點給她買隻老母雞來炖。”然後就撞見了剛叔打開門的瞬間,一顆頭顱滾落出來。
他那時候還唏噓,說不知道是哪家可憐人。結果居然是自家的孩子。
世事難料。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我告訴你們。”
看不出來,丁同其實才四十多歲,已經一頭銀發。他們家之前是小康家庭,一家人其樂融融,丁萬納雖然不愛說話,但品性溫和,成績也不錯,父母就他一個孩子,自然疼愛有佳。
而所有的一切,在丁萬納在七年前失蹤後全都變了。
家裡為了找這個孩子,賣了房子,搬到這個狹小的二手房,到處張貼尋人啟事,為了找他。夫妻二沒日沒夜地尋找,都懊悔自己沒有在那天去接孩子。陰霾籠罩了這個家庭。
他們找了很多省,因為沒有錢隻能徒步。兩人睡過橋洞,到一個地方就在當地打工。明明是兩個文化水平不低的人,卻為了找孩子什麼髒活累活都幹過。
期間也有很多消息說找到了,但所有到最後都了無影訊。警察也說放棄,可兩人堅持尋找。
直到丁夫人得了病,不能下床。兩人回到了本市,說要等孩子回來。
而現在,他終于親眼看見了自己的孩子。即使他沒有了血,沒有了肉。即使隻有他的骨架,但最起碼看見了,看見了他們唯一的孩子。
也不算落了空。
“丁萬納……”可能是許久沒再叫這個名字,也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這個名字,丁同的聲音帶上幾分哽咽,“萬納…他挺好一孩子。”
話畢,擡起傷口層層疊疊的手,抹了把眼淚。
……
下了樓,文芮青幫着拉開了門,沒人說一句話。
幾人一路無言回到市局。
-
剛下車,李維昌就迎了上來。
“沒什麼收獲,跟之前一樣。”袁盧苦笑,理了理衣服。
“不是,我找文芮青。”李維昌沒多解釋,一把扯住剛下車的文芮青。
文芮青:?
“上面很注重這個案子,市局派了一個小組來協助調查。”李維昌步履匆匆,邊走邊解釋道。
之前這種事也發生過,也沒找過他啊。
文芮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隻好跟着他走。
“這是你之前在的那個支隊,”李維昌邊領着他過去邊解釋道。
隻是一句話,文芮青很快站定了。
他拍了拍身上若有似無的灰,連忙擺手推脫:“算了隊長,我有點事,那個姜法醫找我還有點事。”
“怎麼了?”李維昌難得看他反應劇烈,不甚理解,“來都來了。”
“沒事我不去了,您招待一下就行。”文芮青推脫到,“我真的還有點急事……”
話還沒說完,一位警察就熱情地抱住了他的手:“芮青哥!”
逃跑未遂的文芮青:……好的。
“小董。”文芮青隻好朝他笑着點頭。
他現在職位比對方低,隻好一個個打招呼。
“倩姐。”
“小宋。”
“常哥。”
……
直到最後一個人,他不說話了。
兩人安靜了數秒後,對面先有所動作。
對方倒也沒分什麼職位高低,不由分說抓住了他的手腕,語氣毫不客氣:“怎麼,不願意跟我打招呼?”
文芮青溫吞斂眼,低頭不去看他,隻道:“路支隊。”
那人不甚滿意:“可以叫全名。”
文芮青認命地歎了口氣,擡頭對上他煙雨朦胧似的灰色瞳孔,那當中沒由來地透出狠厲。
“路桐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