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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芮青模模糊糊地醒來,他張開掌心,中間躺着還沒吃完的餅幹包裝袋。
付甯端着杯熱水好閑以瑕地湊過來過來:“醒了?”
文芮青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臉一時拿不定主意:“你是……”
“芮青哥,你這就把我忘了?”付甯笑着遞過來一杯水,說瞎話也不打草稿的就開口糊弄,“你不是說來找我問問麗嬌的事兒嘛,結果下雨了,估計你也累着了,就在這睡了會兒。”
男人的笑容可掬,語氣也熟稔,不像是在騙人他靜靜地注視着對面人淺色的瞳孔,等着對面的回應。
“哎,别不信昂,不然我怎麼知道你來幹嘛的。我早聽說了菜場那個案子,怎麼,你們懷疑上她啦。”
“這樣啊……”文芮青倒也沒多說什麼,畢竟他最近确實是在查那個案子,出來走訪群衆也無可厚非。
他起身理了理大衣,察覺到付甯沒有挪開的視線,但也隻是不動聲色地繼續手上的動作。
“那還是謝謝您了,”文芮青視線掃過桌上的本子,那上面還記着剛剛問答的問題,他收了東西,“謝謝您的配合。”
擡起頭來的瞬間,付甯的笑還沒消,大大方方地挂在臉上,莫名讓人有股從尾椎骨生出的毛骨悚然帶來的不适。
文芮青邁出兩步,剛打算推開門,卻在一瞬間突然回頭,露出一抹标準假笑:“您有名片嗎?到時局裡可能還麻煩您去做個筆錄。”
跟在後面的付甯一下子頓住,像是沒想到他會回頭。他眨了眨眼,反應了一會兒才道:“名片?……昂你等等。”
他很快來到木桌後,在抽屜裡一通翻找,總算是從角落扒拉出那四個角都是泥的名片。沒辦法他最近找膩礦石都快找瘋了,甚至從頂樓付星緒的花壇裡刨了點土出來尋思着自己能不能憑空練出來,反正那小姑娘也看不見,暫時還沒想起這碼事兒來。
這下瞧着這點泥可算是想起來要往花盆裡放土的事來,等送走文芮青,自己得從街角愛種菜的劉叔那要點好土來,省的到時候花死了自己也得搭上小半條命。
于是乎付甯很快釋然:反正這玩意兒也不會被放進自己的口袋,怎麼着也惡心不到自己了。
于是便毫不猶豫地遞給了文芮青。
被惡心到了的文芮青:……
但沒辦法,他還是接了過來。
推開門,文芮青擡頭看了看店名,剛好跟名片上的對上。
名片設計的挺花裡胡哨,什麼十字架什麼花圈什麼高深莫測的德文,反正中的洋的都在上面,圖案跟養蠱似地也沒個重點,好在文字沒那麼啰嗦隻有一串電話号碼和付甯兩個字,它的背後寫着【卡生昂中古店】
他抿着常年繃成直線的嘴,将名片收進口袋,無意間碰到了一條黑色的硬物。他裝作沒事攏了攏大衣,将垃圾捏在手心揚長而去。
街角一隻雪白的貓低低地喵嗚了一聲,踮着腳尖跳上泥濘的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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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芮青到了家脫下外套,随手将包裝袋投進垃圾桶。看着茶幾上攤開的本子。
他肯定,這些都不是他自己寫的。但上面的字迹卻騙不了人。
到底怎麼回事?
不僅付甯這個人,這整個世界好像都不對勁。像是背着他一個人開始了一場無端的遊戲。
他環視着這間房子。無處不在的便利貼透露着陰森的詭異。一遍又一遍被重複着的話造成的恐怖谷效應和别人監視着的變扭交雜融合。
回想起睜開眼付甯的話:“你不是說來找我問問麗嬌的事兒嘛,結果下雨了,估計你也累着了,就在這睡了會兒。”
這話一聽就假的不行。他們公安出警尋訪之類的再怎麼樣都得兩人一起出行,最少最少也得開執法記錄儀。而當時自己穿着便裝,顯然不是因為公事去找的他。
付甯又為什麼騙人?他有什麼目的?再一個,他怎麼知道的麗嬌?
他敢确定自己從來沒有将案子的任何有關人物以及細節告知過付甯。
文芮青不動聲色地在心裡複盤。
良久,袋子裡的手機響了,是早上的鬧鐘,到上班時候了。
靈光刹那間閃爍。早上的鬧鐘?自己不可能在淩晨随便出門,最有可能的還是在昨晚去找的付甯。
一個晚上,自己就丢掉了那段時間的記憶,這對于一名刑警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再一個,付甯明顯很想掩蓋自己為什麼出現在他的店。
他肯定知道些什麼。
文芮青看了時間,進了衛生間洗漱,套了件外套就去了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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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不少人還在加班。剛推開門,同事們怨氣沖天的臉齊刷刷地擡起來。
文芮青習以為常地溜到了自己的桌前,收了東西,很快就開始加入他們的僵屍大軍。
他雖然忙得連軸轉但好在大多是些打印或者打雜的活也不太累,再加上他本來脾氣就穩,大家也喜歡跟他一塊兒工作,說八卦或是講小話也拉着他,也算是種不錯的消遣方式。
劉爾頓捅了捅他的手肘,邊裡面的辦公室眨了眨眼:“哥,你是不知道,上頭新來的那個小組卷死了,就幾個人還跟陀螺似的,那麼幾個小時也不見他們出來。”
文芮青順着他的目光那邊看過去,協查辦公室的房間緊緊閉着,黑色的門上貼着“協查專辦”的四個字,除此之外隻有門縫才傳出一些台燈的光。
“說得好,”梁秉也不看電腦了,轉過來八卦,“搞得李哥壓力也大得不行,腦袋上就那麼點頭發還整把整把的掉,怕輸了面子。昂,然後就是我們遭罪,又該天天累死累活做牛當馬的了。”
袁盧捏着馬克杯從熱水區走過來,一臉熬夜過度的萎靡不振:“受不了了,這哪是下來幫我們的,簡直就是催命鬼下凡。他們居然還從頭查起,說要搞清楚七年前丁萬納失蹤的原委,還有幾個出去走訪了。”
說到這裡文芮青接了話:“我們上次派人看着麗嬌,有消息嗎?”
“沒人去啊,”袁盧喝了口熱水回神,他歎了口氣,“大冬天的,蹲了兩天就回來了,也沒發現什麼不對的。”
文芮青瞥了眼那辦公室的門:“那我去。”
劉爾頓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在精神上對他表示支持:“哥,你加油,我要下線了。”說着頭一偏,睡了過去。
剩下的三個人面面相觑,苦笑着搖了搖頭又各奔東西。
文芮青不算急,吃了李維昌下放的早飯才上路。
當李隊帶着無數的冒着熱氣騰騰的塑料袋推開門的時候,衆人像是在刹那間蘇醒過來,餓狼撲食地沖上去。
文芮青眼睜睜地看着隊長被人一點點淹沒,他以一開始就坐在李隊旁邊的地理戰略優勢輕輕勾住包子袋的提手,嗖地一下就拎走了包子。
文芮青走下樓,回想起那一幕,他笑着打開袋子,咬了一口包子。
包子是肉餡的,他不喜歡。
但還是把那個吃完了,拎着另外兩個打算先去問候一下後面的姜離樹,算了算時間,姜法醫現在應該剛下班。
雖然姜離樹也不喜歡在剛解刨完死人的時候吃肉包。不過秉持着有福一人享,有難一起扛的想法,文芮青想着一會兒就說這是香菇的。
“看見我那麼開心?”來人聲音平緩,個頭卻比他高一些,樓道裡的燈打在他身上,陰影先行一步攔住他。
文芮青的笑頓時頓住,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死人臉。他不想搭理路桐珂,偏偏身子,想從旁邊下樓。
他剛走過路桐珂的旁邊,手腕被人用力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