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像在心底種下了一根荊棘,平日裡紮在心頭隐隐作痛,待到想要連根拔起時,卻發現早已與血肉相連,每扯動一分,便是鑽心的疼。崔洋此刻便深陷這般苦楚之中,滿心的委屈與失落無處可訴。
聶莞的感情生活也是一團亂麻,便沒有勸崔洋什麼。
這時,刺耳的電話鈴聲如鬼叫般驟然響起,驚得人心髒猛地一縮。聶莞和崔洋對視一眼,前者迅速抓起電話,蘋果順勢掉在了地上。
當聶莞挂斷電話後,許一娜走過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聶莞站起身,已經走出護士站,語氣急切地說道:“一個孩子,從四樓掉了下來。”
許一娜把聽診器從脖子上拿下來,卷成卷揣在白大褂的衣兜裡,“好,你和我去出勤。”然後看向崔洋,“你留下,密切關注每個病人的情況,有突發狀況去找其他值班醫生。”
崔洋站起身,滿眼擔憂地答應道:“好,這裡就交給我了。”
救護車的急救聲在黑夜裡呼嘯而過,那尖銳刺耳的聲響如同淩厲的利箭,直直地刺破濃稠如墨的夜色。街邊昏黃的路燈一盞盞被飛速掠過,光影在車身閃爍搖曳,像是為這場生死時速的奔赴打着慌亂的節拍。
車内,聶莞挎着急救箱,神色凝重。
很快,急救車到達目的地。聶莞遠遠的就看見一棟大樓前,一群人圍成一個圈,中間的空地上,一個小小的身軀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孩子的衣物有些淩亂,周圍的地面上星星點點散落着一些小物件,想必是從孩子口袋裡掉落出來的。
聶莞隻覺喉嚨發緊,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許一娜深吸一口氣,率先一步撥開人群,蹲下身子,手指輕輕搭在孩子的頸動脈處,屏氣凝神感受着那微弱的脈搏,片刻後,她微微擡起頭,看向聶莞,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慶幸,低聲說道:“還有脈搏,快,叫擔架!”
警報聲劃破夜空,救護車風馳電掣般駛向醫院。車内,五歲的小男孩面色慘白,小小的身軀一動不動地躺在擔架上,幾處骨折的部位已經做了簡單的固定,但仍能看出傷勢的嚴重性。
聶莞緊緊握着孩子的小手,眼神中滿是憐惜,她不時地觀察孩子的生命體征,輕聲說道:“寶貝,堅持住,馬上就到醫院了。”
救護車一路疾馳,終于抵達了醫院。
崔洋和小靜就等在樓下,看見救護車回來了,馬上跑了過去,看見聶莞就問道:“小男孩傷的重不重?”
聶莞跳下救護車,臉色焦急的說道:“孩子身上幾處骨折,一直昏迷着,情況不太好。”
這時救護車旁邊停了一輛出租車,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地從出租車上沖下來,她的頭發淩亂,眼神驚恐萬分。當她看到躺在擔架上的小男孩時,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我的孩子啊!”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她沖過去,想要抱住兒子,卻被崔洋和小靜攔住,“女士,您先别激動,我們馬上就給孩子治療!”
聶莞隻覺得眼前的女人有些眼熟,但具體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她趕忙上前扶住女人,輕聲安慰:“您放心,孩子還有呼吸,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救他的。”
小男孩很快被推進了急診室,各種儀器設備迅速被連接到他瘦小的身體上。
許一娜冷靜地下達指令:“先做全面的CT檢查,看看有沒有内髒出血,通知骨科醫生待命,準備手術。”聶莞則在一旁手腳麻利地協助,她小心翼翼地幫孩子褪去衣物,為檢查做準備,同時密切關注着心率監測儀上跳動的數字,生怕出現一絲差錯。
孩子的母親在急診室外來回踱步,雙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的頭發,她滿心懊悔,淚水止不住地流淌。
“都怪我,我為什麼要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裡,我怎麼這麼狠心啊……”她的聲音顫抖,幾近沙啞,周圍的人聽了都忍不住心酸。她透過急診室的玻璃門,眼巴巴地望着裡面忙碌的醫護人員和病床上的兒子,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CT結果出來了,所幸沒有内髒出血,主要是四肢骨折,需要盡快進行骨折複位手術。
骨科醫生迅速趕來,與許醫生進行了簡短的交接後,準備将孩子推進手術室。
女人見狀,不顧一切地沖上前,“醫生,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他才五歲啊……”
許一娜握住明紅的手,堅定地說:“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的,這是我們的職責。”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幾個小時後,孩子被推出了手術室,轉入了兒科重症監護室。
女人守在監護室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裡面的孩子,她已經哭幹了眼淚,現在隻剩下滿心的祈願。
聶莞忙完手頭的工作後,特意過來安慰她:“孩子術後情況還不錯,接下來隻要好好護理,很快就能康複出院的。您也别太自責了,以後可得多注意。”
女人感激地看着聶莞,點了點頭,聲音微弱地說:“謝謝你們,要是沒有你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發現,跟她說話的小護士好像在哪裡見過,随後才想起來,有一次在孫大嫂的小餐車上,跟陳景淮一起吃飯的女孩就是眼前的這個小護士。
世界真的很小,沒想到她曾羨慕嫉妒的女孩,今天竟然救了她的兒子。
明紅覺得羞愧萬分,便低下頭,任由淚水在臉上肆意橫流。
這一通折騰下來,外面的天已經大亮。
淩晨四點半的夏季,晨曦已在天邊悄然暈染,淡淡的微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内,給這個緊張了一夜的急診大樓添了幾分柔和。
下了夜班的聶莞接到了陳景淮的來電,她不知怎麼,心頭突地一跳,腦海裡瞬間想起了昨天傍晚的那個吻。
這個吻雖然很淺很輕,但足夠觸動人心。聶莞握着手機,指尖微微發顫,猶豫了幾秒才接通電話,聲音裡帶着些剛下夜班的疲憊與掩飾不住的緊張:“喂……”
電話那頭,陳景淮低沉的嗓音傳來,帶着獨有的溫柔:“小莞,下班了吧?我在你醫院門口。”聶莞下意識地望向窗外,晨曦微光中,陳景淮的身影站在急診中心樓下。
她匆匆收拾了一下,走出醫院大門。陳景淮看到她,眼中閃過一抹亮色,迎上前,把手中還冒着熱氣的早餐遞過去:“知道你下夜班肯定餓,趁熱吃。”
聶莞接過,輕聲道:“謝謝。”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空氣中仿佛還殘留着昨日那個吻的餘韻。
陳景淮此來沒有别的目的,就是怕聶莞的那個追求者再來找她麻煩,他在她身邊還能幫忙擋一下。不過那個追求者并沒有出現,應該不會來了吧,畢竟昨天晚上的那一幕,足夠那人知難而退了。
昨晚又是一個大夜班,且兇險萬分,搶救了好幾個患者。其中那個從高空墜落的小男孩更加牽動人心,此時他的媽媽仍然在急診監護室外面守着,怎麼勸都不走。
在這個社會裡,人間疾苦太多了,聶莞根本共情不過來,她不是聖母,沒有挽救衆生的權利,隻能在一旁默默的祈禱着,期盼這個人世間能少一些疾病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