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淮應了一聲，坐進駕駛座，系上安全帶，望着車窗外閃爍的霓虹，心裡卻還惦記着病房裡的聶莞。

醫院病房裡，覃小雪守在聶莞床邊，時不時給她掖掖被子，調整點滴的流速。聶莞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可眉頭依舊緊皺，呼吸也不太均勻，顯然睡夢中也不得安甯。覃小雪心疼地歎了口氣，輕輕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傳遞給她一些溫暖。

夜深了，病房裡一片寂靜，隻有儀器偶爾發出的輕微蜂鳴聲。聶莞突然驚醒，額頭上滿是汗珠，眼神驚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覃小雪被她的動靜吓了一跳，趕忙打開床頭燈，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莞莞，别怕，你做噩夢了，沒事了，我在這兒呢。”

聶莞眼神空洞地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聲音顫抖地說：“我夢見孩子……孩子一直在哭，我怎麼都抱不到他……”說着，淚水又奪眶而出。

覃小雪眼眶泛紅，把聶莞輕輕攬入懷中，像哄孩子一樣拍着她的後背：“那隻是夢，莞莞，别想了，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聶莞重新躺在床上。覃小雪躺在她的身側，眼睛盯着天花闆問道：“莞莞，這個孩子是方燃的吧？雖然洋洋跟我說孩子是陳景淮的，但是我不信，我不信你會跟陳景淮有孩子。你和方燃分手沒多久，這時間線對不上，而且我了解你，你心裡一直沒放下他，對不對？”

聶莞的身子微微一僵，沉默良久，才輕輕“嗯”了一聲。那微弱的回應在寂靜的夜裡卻如重錘，砸在覃小雪心間。她側過身，看着聶莞憔悴的側臉，繼續說道：“莞莞，你知道嗎？你和方燃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們倆特般配，那時候你整個人都發着光。後來你們分手，我心裡也跟着難受，可我想着你能慢慢走出來。誰知道會出了這檔子事兒……”

聶莞緊閉雙眼，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浸濕了枕頭。她怎麼可能忘得了方燃，那個曾與她在校園操場漫步，在圖書館角落分享同一副耳機，許下山盟海誓的男人。可如今，物是人非，孩子沒了，他們之間最後的羁絆仿佛也被斬斷。

“小雪，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們沒有分手就好了，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覃小雪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感情的事兒，哪有那麼多如果。你不要在想方燃了，是他對不起你，他不值得你為他掉眼淚。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把這一頁翻過去。說不定哪天，你又會遇到一個真正懂你、疼你的人。”

聶莞苦笑着搖搖頭，“我現在心裡全是這個孩子，哪還能想以後的事兒。每次閉上眼睛，就是手術台上那冰冷的器械，還有孩子離開時的那種空落落的感覺……”

“别想了，痛苦隻是暫時的，都會過去的。”

這幾天陳景淮累壞了，白天既要在醫院裡照顧聶莞，晚上還要出來跑出租車，每天睡覺的時間少的可憐，基本後半天他就不在出車，把車停在一處不礙事的地方，就地補眠。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陳景淮被手機急促的鬧鈴聲猛地驚醒，他用雙手使勁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随後把車子打着火，開着車直奔李哥家的小區而去。

等陳景淮拎着早餐趕回醫院時，聶莞還沒起床，覃小雪看到他進來示意他噤聲，并小聲說道：“昨晚莞莞沒怎麼睡，在讓她多睡一會兒。”

陳景淮點頭，把買來的早餐放在床頭櫃上，随後走出病房，去公共衛生間洗臉。陳景淮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看着自己布滿血絲的雙眼和略顯邋遢的胡茬，掬起一捧冷水撲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些。這幾日的疲憊如影随形，但他心裡清楚，隻要聶莞能慢慢好起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重新回到病房時，聶莞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雖然整個人還是沉悶悶的，但總算不封閉自己了。

“莞莞，吃點早餐吧，多少吃一點，身體才能恢複得快。”陳景淮坐到床邊，把早餐遞到聶莞面前，裡面是她平日裡愛吃的豆漿油條和包子。

聶莞擡頭望着陳景淮，他臉上的疲憊盡顯，青色的胡茬，眼眶下的黑眼圈，無一不在訴說着這些日子他的操勞。聶莞心中一暖，又泛起一絲酸澀，她知道陳景淮是真心對她好，可此刻的她，實在沒什麼胃口。

“我不太想吃，陳哥，你吃吧，這些天辛苦你了。”聶莞的聲音輕柔，帶着幾分無力。

陳景淮微微皺眉，把早餐又往她跟前推了推，“莞莞，多少吃一點，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就算不為自己，為了大家這麼關心你的心，也吃點吧。”

這時，覃小雪也在一旁幫腔：“是啊，莞莞，吃點東西才有精力快點好起來，你要是一直不吃，身體垮了可怎麼辦？”

聶莞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拿起一根油條，慢慢咬了一口。油條早已沒了剛出鍋時的酥脆，在嘴裡有些發膩，她艱難地咽下，胃裡卻泛起一陣不适感。

陳景淮見狀，趕忙遞上豆漿，“喝點豆漿順順。”聶莞接過，小啜了一口，溫熱的豆漿滑過喉嚨，讓她稍微好受了些。

覃小雪還要上班，在聶莞這裡吃完早餐後就走了。病房裡又剩下陳景淮和聶莞兩個人。

陳景淮一邊收拾殘羹剩飯，一邊說道：“要是累了，就再睡會兒吧，我在這兒陪着你。”

聶莞望着陳景淮忙碌的身影，她心中滿是感激，卻又覺得愧疚：“陳哥，你對我這麼好，我卻老是讓你操心，還拖累你，害你你白天黑夜地忙，我……”

“别這麼說，莞莞。”陳景淮打斷了她的話，“我是心甘情願的，隻要你能好起來，我做什麼都值得。你從來都不是拖累，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隻想看到你開心。”

聶莞吸了吸鼻子，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好，陳哥，我盡量。”

過了一會兒後，許一娜竟然來了，手裡捧着一束花，還拎着禮品，進到病房就問道：“聶莞，你恢複的怎麼樣了？”

聶莞實在沒想到許醫生會過來看她，意外之餘又充滿了震驚，瞬間把失去孩子的失落抛到了腦後。她坐直身子，不可思議的看着許一娜，機械的回道：“我挺好的。”

許一娜見她的表情愣愣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有川渝老家的口音說道：“怎麼，看到我這麼意外？”

陳景淮正在給客人倒水，突然聽見了正宗的家鄉話，倍感親切。他平常都說普通話，很少在人前說家鄉話。

陳景淮把水遞給許一娜，笑着用家鄉話說道：“姐，你啷個來了也？聽到你說要來，我這心裡頭可熱乎了。”

許一娜挑了挑眉，也用家鄉話回道：“我咋個不能來？這姑娘我看着順眼，遭了這麼大的事兒，我來看看不正常邁？”說着，她把花放在床頭櫃上，挨着聶莞坐下，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妹兒，放寬心些，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孩子嘛，以後還會有的。你這細皮嫩肉的，可别把自個兒折騰垮咯。”

聶莞眼眶泛紅，輕輕點了點頭，“許醫生，謝謝你，我曉得的。”

幾人用川渝話交流了幾句，氣氛一時融洽而溫馨，仿佛驅散了病房中些許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