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莞在公交車的颠簸中沉沉睡去，這時包裡的手機響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是媽媽打來的電話，一瞬間睡意全無，猶豫了幾秒才按下接聽鍵。

“莞莞啊，你這孩子，怎麼這麼長時間都不給家裡打個電話？我和你爸都惦記着你呢。”電話那頭，聶媽媽的聲音帶着些許責備，更多的卻是關切。

聶莞清了清幹澀的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些：“媽媽，我最近工作太忙了，實在抽不出空，你和爸爸身體都好吧？”

“我們都挺好的，你别操心我們，倒是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聶媽媽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切入了正題，“對了，你和方燃那孩子怎麼樣了？處了這麼久，也該考慮結婚的事兒了吧。”

聶莞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沉默了片刻，她輕聲說道：“媽，我和方燃分手了。”

“什麼？分手了？”聶媽媽的聲音陡然拔高，滿是驚訝與焦急，“好好的怎麼就分手了？你們倆之前不是挺好的嗎？是不是吵架了？有什麼矛盾說開就好了呀，别耍小孩子脾氣。”

聶莞的眼眶微微泛紅，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着情緒：“媽，不是吵架那麼簡單，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事。”她咬了咬嘴唇，猶豫着要不要把胎停和手術的事告訴媽媽，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媽媽要是知道了這些，肯定會心疼得要命，說不定還會大老遠趕來照顧她，她不想讓父母為她操心。之前她都沒說，現在就更不能說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倒是跟媽說清楚啊。”聶媽媽的語氣裡透着不容拒絕的堅持。

聶莞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聲音低低地：“媽媽，真的沒什麼，就是覺得不合适，分開對彼此都好。您别再問了，我心裡有數。”

聶媽媽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語氣裡滿是無奈：“你這孩子，長大了，主意也越來越正了。那你自己想清楚就行，要是受了委屈，可一定要跟媽媽說啊。”

“我知道了，媽媽。”聶莞強忍着即将奪眶而出的淚水，“你和爸爸别擔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挂了電話，聶莞靠在車窗上，望着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工作的疲憊、身體的傷痛、感情的失意，一股腦地湧上心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公交車緩緩停靠在站點，聶莞用手背胡亂抹了把臉，拖着沉重的步伐下了車。回到家，她打開門，屋裡空蕩蕩的，黑暗籠罩着每個角落，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沒有開燈，徑直走到沙發前，把自己扔了上去，蜷縮成一團，任由淚水肆意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再次打破寂靜，聶莞本不想理會，可鈴聲锲而不舍地響着，她伸手摸過手機，看到是同事小靜打來的視頻電話。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屏幕亮起，小靜那張充滿活力的臉出現在眼前：“莞莞姐，你到家了吧？”

聶莞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嗯，剛到家。小靜，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這不是下個月要考核了嗎，我想跟你借幾本專業書籍，我才剛才急診，有許多東西還要向你學習呢。”

聶莞聞言，擡手抹了把還挂在臉頰上的淚痕，起身走到書架前，手指輕輕拂過一本本排列整齊的專業書籍。這些書承載着她這兩年來在急診室摸爬滾打的積累，每一頁都寫滿了知識與經驗。

“行，你看看你需要哪些，《急危重症護理學》《急診護理學》還有《基礎護理學》這幾本基礎的肯定不能少，裡面涵蓋了咱們日常工作裡大部分會遇到的情況處理方法，不管是病症判斷、護理要點，還是操作流程，都講得很細緻。對了，還有這本《急救護理學實踐指導》，裡面有很多實際案例輔助理解，對你熟悉急救技能很有幫助。”聶莞邊說邊把幾本書抽了出來，摞在一旁。

小靜在屏幕那頭連連點頭，眼睛亮晶晶的：“莞莞姐，太感謝你了，我正愁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複習呢。聽說這次考核還新增了一些關于醫患溝通技巧和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對的内容，你有沒有這方面的資料呀？”

聶莞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轉身走向書桌，打開抽屜翻找起來：“我記得之前參加過一個相關培訓，留了些課件資料，應該能派上用場。”不一會兒，她找出一個U盤，舉到鏡頭前，“這裡面有關于醫患溝通案例分析和突發衛生事件應急預案的詳細資料，你拿去看看，重點記一下不同場景下怎麼安撫患者情緒、協調各方資源這些要點。”

“太好了，莞莞姐，你真是我的救星！”小靜興奮地歡呼，随即像是察覺到什麼，笑容微微一滞，關切地問道，“莞莞姐，你今天看起來狀态不太好，是工作太累了嗎？要是不舒服，你可得多休息。”

聶莞心頭一暖：“沒事兒，就是忙了一天有點乏了，你别操心我，好好準備考核。對了，你複習的時候要是遇到不懂的問題，随時來找我，這些資料等明天上班我給你帶過去。”

“嗯，我知道了，莞莞姐。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小靜乖巧地應道，揮揮手挂斷了視頻通話。

聶莞放下手機，環顧着空蕩蕩的屋子，寂靜再次将她籠罩。她抱緊懷中的書本，像是要汲取一些力量，良久，她深吸一口氣，起身把書整齊地放在桌上，又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坐到沙發前，翻開一本《急危重症護理學》。

工作的壓力、生活的挫折此刻都化作了她奮進的動力，她知道，隻有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才能更好地應對一切。

聶莞正沉浸在《急危重症護理學》的知識海洋裡，手機鈴聲再度響起，看到是陳景淮打來的電話，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按下接聽鍵。

“莞莞，今天上班累不累啊？晚飯吃了沒？”陳景淮那帶着幾分關切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在這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聶莞輕輕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回應道：“還行，忙了一天，剛到家沒多久，正準備看看書呢。你呢，在開車嗎？”

“嗯，我剛和李哥交接完，這會兒正開着出租車在馬路上晃悠呢。”

“忙不忙？”

“剛才晚高峰忙了一會兒，這會兒還行。”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聶莞的心情也在這片刻的交流中稍稍舒緩了一些。

突然，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着陳景淮急促地說道：“莞莞，等會兒啊，路邊有個乘客攔車，看着情況不太妙。”

聶莞下意識地坐直身子，豎起耳朵聽着電話那邊的動靜。不一會兒，她便聽到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師傅，快救救我，我肚子好痛啊……”那乘客疼得聲音都有些顫抖，聽起來十分揪心。

陳景淮也是一陣慌亂，他沒經曆過這個，便趕緊向聶莞求助：“莞莞，你聽到了吧？這人捂着肚子，疼得眼淚直掉，這可咋辦？”

聶莞迅速冷靜下來，憑借着自己豐富的急診經驗，開始在腦海中快速分析：“陳哥，你先别慌，趕緊問問他具體是哪個部位疼，是持續性疼痛還是一陣一陣的絞痛，有沒有惡心、嘔吐的症狀，還有之前有沒有吃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或者受過外傷。這些信息很關鍵，能初步判斷病因。”

陳景淮照着聶莞的話，一連串地向乘客發問，乘客一邊疼得哼哼唧唧，一邊艱難地回答：“就是肚臍周圍疼得厲害，一陣一陣的，像刀絞一樣，早上吃了點路邊攤，這會兒惡心，還吐了兩次……”

聶莞聽完，立刻對陳景淮說道：“聽起來很可能是急性腸胃炎，但也不排除其他問題，你現在趕緊把他送去就近的醫院，路上注意安全，别開太快，盡量平穩一點，别讓他颠得更難受了。”

“好，我知道了，莞莞，多虧有你。”陳景淮說着，一腳踩下油門，出租車朝着最近的醫院疾馳而去。

聶莞握着手機，絲毫沒有放松，繼續說道：“到醫院後，你直接把他送到急診室門口，跟醫護人員簡單說一下情況，要是有需要，你就幫忙搭把手。”

“行，我一定照辦。”陳景淮應道。

一路上，聶莞都通過電話關注着乘客的情況，直到聽到陳景淮說已經把乘客安全送到急診室，醫護人員接手了，她才松了一口氣。

“莞莞，這次真的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說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