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寂回到南嵘的這幾天,時不時就腹诽幾句陸在蘅。
他推了推桌子上的一堆待簽字文件,又想罵陸在蘅了,又唠叨的功夫不如早點來幫他啊。
法人代表真的好難當。
如此想着,隋寂覺得他還是隻适合當陸在蘅的“寶寶”。
這個活動那個方案,這個街道辦那個學校……哪樣不要花錢,可哪個單位又好惹。
簽了一堆文件,隋寂隻聽見錢掉大海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本呢。
尤其是快過年了,好些單位來找“贊助”,又是失足青少年需要慰問了,又是孤寡老人要辦一場聯歡晚會了,還要給本地社區培訓他們不專業的社工,某企業需要做一場心理講座……
噢最重要的是得追這些單位屁股後面要錢了。
隋寂逐漸熱愛上這個行業,尤其是服務對象送來錦旗的時候,但涉及到商談和資金方面的事宜,他就煩得想大鬧天宮。
主任韓緯淩——哦對了,韓緯淩被隋寂從隋盛馳那裡挖過來,幾年下來,從考取社工證一步步當上事務所的主任了,很優秀的女性,隋寂很依賴她,不在的時候都讓她看着。
連站長和副站長都這個待遇,韓緯淩升副站長也是每兩年的事兒。
“三裡煙街道的黨工委副書記來請吃飯呢,今天晚上你能去不?”
隋寂一聽這話,更煩躁了,衆所周知要錢的是孫子,可一旦欠錢的當起孫子,這還是街道辦領導……隋寂知道三裡煙街道這個欠錢最多的恐怕要延後最久了。
他都能想到李副書記要笑着敲打他,年輕人多做實事好事嘛,别光說錢了,來,走一個。
他倒不是沒做實事好事,問題是沒錢怎麼打腫臉充胖子當好人?
晚上,某飯店包廂,席間,李書記果然是那套話,隋寂臉嫩又說不出幾句正經話,隻有勉力笑着點頭。
他不太能喝,李書記隻叫了幾瓶啤的,五六個人下班時間喝三瓶啤的,也不違規。
隋寂對這些單位啊高校什麼的沒有任何意見,他們也是跟自己一樣盡可能地救助更多人,隻是繞來繞去,還是一個“錢”字難倒英雄漢,隻有這樣互相拉扯着。
這年頭,幹實事都難。
可隋寂還是得想辦法讓這幫人回去給上面打報告要資金,好歹給點,要不他空手回去得被自己那幫員工撕了……撕完之後,他還得自掏腰包發紅包,真難。
“啤的也隻能抿兩口,真不來了李書記……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隋寂幾乎是有點興奮地摸出手機,他實在受不了勸酒那一套,就幾瓶啤的那些人幹了得了,怎麼像是非得留給他喝似的……不知道是哪個及時雨救了他。
陸在蘅。
隋寂眼珠子一轉,端起方才怎麼都不喝的半杯啤酒,接了視頻就開始委屈:
“哥他們灌我酒……我好難受啊,要不來錢還得陪酒……”
一屋子中年官場男:……
隋寂一點都不避諱他們,眼睛都揉紅了,繼續告狀:
“我喝這麼多會不會影響身體健康啊,尤其……”
話沒說完,被眼皮一跳的陸在蘅截斷:
“别喝了,現在就叫人接你回去,錢先不要了,等哥忙完這一陣幫你追債。”
隋寂就等他這句話,果然陸在蘅很吃他這一套,一個“哥”字輕松拿下,他都想好了,要是陸在蘅不松口,他準備出了包廂喊“老公”呢。
挂了視頻,隋寂拿起一晚上半杯都沒舔完的啤酒,無辜地看着衆人:
“都看我幹嘛?李書記你們喝,吃呀……”
李書記的視線掠過他舔了一口就又皺着眉放下的酒杯,笑了笑問:
“小隋總,你哥是哪位,哪天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官位低的人跟着打哈哈,不知隋寂他那口氣那麼大的“哥”是誰,可不能得罪了,倒不是政府單位怕企業,搞好政企關系有利于優化營商環境嘛。
隋寂夾了塊辣子雞丁,嘴唇紅紅,回答:
“我哥?噢,他是高中數學老師,兼班主任,怎麼了?”
李書記倒抽一口氣,放下心來,笑着說沒事沒事。
他收回要再給隋寂倒酒的手,咂了下舌,眼前這年輕男人臉嫩又沒個心計,看着簡單,又感覺不簡單,說他背後沒靠山吧,可“蘅臯”這麼個一看就虧損的組織被他運轉得風生水起,雖說也是資金短缺到處要賬,可年年承接的活動最多不說,還獲得市裡多項榮譽……
要說他有靠山吧,這幾年也沒見個風聲,回回都是這個看着不靠譜的小年輕出來談業務。
這晚自然是沒什麼結果,但隋寂很開心,陸在蘅答應他可是不容易。
回到家視頻時,隋寂又把眼睛揉得很紅:
“陸在蘅我這幾年好辛苦……今晚你看到的都是冰山一角,你剛才說的話可不準反悔啊,這麼看着我幹嘛,眼神迷離的,你想啊……那我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