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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車内空調開得很低，風力也很大，但依舊驅散不了那股令人作嘔的酒氣。

周麥忍了一會兒，實在感覺自己要是繼續忍下去很可能就要暈車了，這才把後排的窗戶降下一條縫，熱風立刻鑽進來，隐約還帶着一絲柏油馬路被曬化的焦味，有些嗆，一時之間，實在說不上到底是車内的酒氣更難聞，還是車外的柏油味更難聞。

周麥盯着窗外飛馳而過的行道樹，太陽穴卻在隐隐作痛。

片刻後，前方的十字路口紅燈亮起，王子坤踩下刹車，他從儲物格裡摸出口香糖，撕開外層的塑料包裝紙時，發出細碎的聲響。他倒出兩粒，猶豫了一下，随後把糖盒往後排遞了遞。

“不用了。”周麥直接拒絕，聲音比她自己預想的還要冷硬。

王子坤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秒，然後，收了回去：“小滿突然住院是感冒了嗎？”突然開口。

“又吐又拉，醫生說可能是吃壞東西了。”周麥說，眼睛依然盯着窗外。

“吃壞東西？”王子坤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眉心不由向中間靠攏，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也不知道倫曉清天天在家忙什麼，一個大人連個小孩子都照顧不好。”

周麥聞言，迅速扭頭，朝着駕駛位看去。

王子坤察覺到周麥的動作，往中央的後視鏡探了一眼，兩人隔空對視。

周麥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銳利，語氣卻出奇地平靜：“自打小滿出生以後，都是曉清一個人在家看孩子，你爸媽在老家，既幫不上任何忙，也不給錢，全靠她一個人每天帶着小滿玩，還要準備一日三餐，打掃衛生，順便給你洗那些換下來的臭衣服，你覺得她很閑？”

王子坤握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我不是這個意思，但隻要她稍微細心一點，孩子總不至于會因為吃壞東西生病吧？”

周麥毫不客氣道：“如果你覺得她照顧的不好，那麼可以換你辭職來幹，反正我瞧你這份工作幹起來也挺辛苦的，應酬都要成宿不回家，人家都是996，你倒好，提前過上了007，也不知道這一單的抽成到底能拿多少。”話裡話外毫不掩飾對他的諷刺。

話落，車内的空氣突然凝固。

王子坤的嘴角繃成一條直線，氣氛仿佛已經處在爆發的節點，直到導航機械的女聲突兀地提醒着下一個路口該右轉，這才轉移了雙方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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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後，周麥頭也沒回，冷着張臉，便朝六樓的病房走去。

王子坤不知道女兒住在哪間病房，于是，趕忙鎖好車，追上周麥的步伐。

直到推開病房門，周麥臉上才終于換了副面孔，洋溢出明媚的笑容：“小滿寶貝，小麥阿姨來了！”

靠坐在病床上的小女孩立刻伸出小手，“小麥阿姨！”

彼時，倫曉清正彎腰調整輸液管速度，聞聲轉過頭，她眼下挂着濃重的黑眼圈，卻在看到周麥的瞬間綻開笑容：“你來了...”話沒說完，她的視線越過周麥肩膀，笑容凝固在臉上。

周麥不用回頭也知道，此刻王子坤一定站在她身後。

“還有爸爸！”小滿立即開始歡呼。

下一秒，跟在後面的王子坤撞開周麥的肩膀，快步走到病床邊，他摸着女兒的小手：“寶貝難受嗎？爸爸來了。”

他身上隐隐的酒氣散開，小滿下意識捂住鼻子，不太喜歡爸爸的親近，嘟囔說：“爸爸喝酒了，臭。”

王子坤一愣，擡起手臂聞了聞身上，然後笑着說：“爸爸是為了給我們家小滿賺錢啊，等小滿好了，爸爸就帶你去買玩具好嗎？”

倫曉清的手指攥緊，指節發白。

周麥見狀，向倫曉清靠近，把手中的袋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後輕輕摸了摸她的手臂。

倫曉清察覺到以後，回眸看她，随後抿着唇搖了搖頭，似乎在說沒事。

“你先看着小滿點，我去外面的超市給小滿買點東西吃。”倫曉清望着男人的背影，淡淡地說。

王子坤聽後隻是“嗯”了一聲，連頭都沒回，“快去快回。”

倫曉清怔愣了兩秒，随後拉着周麥的手臂，走出病房，朝着電梯間走去。

周麥小聲問：“你吃飯了嗎？要不我先陪你去吃頓飯？”

倫曉清：“不用了，早上的時候，隔壁床的阿姨去食堂買早餐順便幫我帶了一份，一個雞蛋一份小菜一碗粥，我吃的挺飽的。”

周麥：“你沒怎麼睡吧？”

倫曉清扭頭看她。

周麥繼續說：“看你的臉色有些不好。”

倫曉清長呼一口氣：“睡不着啊，以前是怎麼睡都睡不飽，早上從床上起來，走兩步路到沙發上又能再睡過去，現在倒好，想睡都睡不着，整天腦袋裡亂哄哄的，想了這個，想那個。”話落，她又深深歎了口氣。

正好這時，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不鏽鋼門緩緩分開。

周麥和倫曉清被人潮裹挾着擠進狹小的空間，此起彼伏的香水味混合着汗味在密閉空間裡發酵，周麥抿緊嘴唇，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