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蘇家隔壁的鄰居何家是打鐵的,當家的正是現在找上門來的何亮。
何家也同蘇堰家的情況一樣,家裡并沒有田地,不同的是,何家上頭有兩個老人,下頭又有兩個孩子,人比蘇堰家多,可百卯司給家家戶戶送的糧食都是一樣的。
光吃百卯司送的糧食,蘇堰隻有一家三口人都要省着點兒,更何況何家那麼一大家子人。
昨天晚上何家吵架吵到了半夜,譚雅枝一見來的人是何亮,心裡對他來的目的就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他們家雖然人少了些,可情況卻并不比何家好多少。況且何亮打鐵的營生十裡八村就他們一家在做,還有個大兒子在跟前幫襯,日子過得是要比蘇堰家富裕許多的。
現在大譽王朝正值繁盛時期,賦稅也不重,百姓們安居樂業,豐衣足食,基本人人都能吃飽飯,家家有餘糧,很少出現饑荒年。
村裡頭種田的人家那麼多,多多少少都有些餘糧,也就幾戶家裡沒田地的人家,這段日子才缺糧,可隻要他們家肯拿出錢去換,總不會換不到。
譚雅枝到底是性子軟,仍舊客客氣氣地迎了何亮到家裡來。
“姐啊,昨晚咱們家吵到你了吧。”何亮裝模作樣地抹眼淚,“可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家裡頭孩子吵着要吃糖,鬧得一家子人大晚上都不安甯。”
何亮一進門就把身上背着的籃子給放下來,輕車熟路地自己找了地方坐下,可見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幹了。
蘇堰見他這個樣子,細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在原主的記憶裡,這個何亮就是一個愛占便宜的人,平日裡隻要一找到機會,總愛占他們家便宜。
糖對于村裡頭的大戶來說都是貴重東西,也就蘇堰家裡是做香飲的,經常要用到,才比尋常人家裡頭多備了一些。
饒是譚雅枝這般好說話的,聽到何亮來要糖的,也猶豫了。
“姐啊,咱們兩家鄰裡鄰居的,平時來往也不少,怎麼會讓你吃虧呢。”何亮苦着一張臉道,“我們家不會白拿你糖的,我今天帶了些糧食來,是誠心和你們家換的。”
說着,何亮把身後擺着的籃子往前一拖:“你們瞅瞅,用這一籃子糧食換幾塊饴糖,總歸是夠了吧?”
何亮這一籃子沉甸甸的,上頭擺着幾根苞米,下頭嚴嚴實實地壓着一袋糙米,雖說饴糖價貴,可鄰居間常有來往,總不好計較太多。
譚雅枝眼瞅着就要答應了,蘇堰卻在這時候走上前去,拎起籃子看了起來。
在原主印象裡,這家夥是個耍小聰明的慣犯了。
上回他們家來借笤帚,說是用一晚上就還,結果拿過去小半個月也沒說會還,娘親臉皮薄不好意思上門去要,還是原主出面去要,何亮才不情不願地還了回來,那笤帚拿回來的時候都快秃了,可見他們家用着是一點都沒客氣。
何亮這人看人下菜碟,吃準了娘親性子軟,又從來不在背後跟人說嘴,每次都吃暗虧。
蘇堰本能地感覺,這次上門來換糧八成也是有什麼東西瞞着他們。
果不其然,何亮看到蘇堰拎起籃子打算查看的時候,神情立馬就緊繃了起來:“你拎拎看,這麼沉一籃子糧食,怎麼會唬你們呢。”
說完何亮又扭頭去看譚雅枝:“你瞧瞧你這孩子,越長大越不懂事,這是嫌棄我這一籃子糧食嗎?”
譚雅枝果然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堰兒……”
“娘,你看看,底下這些糧食都是壞的。”蘇堰撿起籃子上頭的幾根苞米,剩下的遞給娘親看。
譚雅枝接過來一瞧,就發現這一籃子雖然沉,可也就最上面的幾根苞米是好的,底下的全都不能看。
被壓在下面藏着的苞米全都幹癟得不行,不知道放了多久,有幾根邊邊角角的地方還有黑色的污點,看起來像是被蟲咬過。
至于最底下那一袋米,同樣也是有問題的,已經生蟲了不說,撥開一瞧,有的地方甚至發黴了,顔色都變了,若隻是出了蟲倒還說得過去,除了蟲也還能吃,但這發黴的米是絕對不能再吃的。
難怪蘇堰才拿起籃子瞧,何亮就那麼大反應。
這下連譚雅枝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何亮,你既是說家裡糧食不夠吃,誠心換糖,就算給的少些我們也是願意換的,何苦拿些壞了的來作弄我們。”
何亮見自己打的小算盤被當場戳穿,臉上頓時有些挂不住,可耐不住他臉皮厚,仍是嘴硬說:“時間是放得比較久,都怪我,拿的時候都沒仔細看,不過還是能吃的。”
蘇堰聞言當即在心裡冷笑一聲,這何亮哪裡是看得不仔細,分明就是太仔細了,挑幾根好的苞米放在頂上,專門把壞的爛的都藏在下頭,想就這麼瞞過去。
若是往常也就罷了,現在情況特殊,蘇堰家也正缺糧,這麼濫竽充數地上門來換,簡直就是趁火打劫,太欺負人了。
蘇堰這回沒打算給他留面子,直接道:“何叔,你自己看看,底下這些發黴的,怎麼能吃呢?”
何亮揣着明白裝糊塗道:“這…哎呀,是我不對,我裝糧食的時候仔細一些就好了。姐,要不這樣,我回去再拿些好的添給你賠罪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