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以火符尚能應對，後來便一發不可控制。谷中蝴蝶數量極多，即便疾行也甩不掉。

他聽說過這種蝴蝶，靠毒粉迷人心智，以為封了鼻息便不會有大礙，不經意間其中一隻已落至頸間。

下一秒，他腳步一頓，眼前畫面迅速變得模糊。

眉心一跳，遭了。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奮力提起劍，在手心劃出一個刺目的字。

藤妖躲在暗處，見他倒地逐漸沒了動靜，專門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走過去。

它與夫人之間有特殊感應，很快便得知她被鎖在儲妖袋中。

為保她平安，它沒将她放出來，而是找了處隐蔽的山洞将儲妖袋藏好。若非此刻不能言語，它合該先告知她情況，好讓她安心。

罷了，若她知道恐會擔憂。

便等過了今夜，帶着驚喜再來見她。

*

季淮安是被一道熟悉的嗓音吵醒的，聲音由遠及近，仿若來自遙遠的時空。

“季淮安！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去做飯！”

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從石桌上趴起。

正午的陽光很是刺目，透過花樹直直照射下來，叫人睜不開眼。

下意識伸出小小的手掌擋住一隻眼睛，在逐漸适應的過程中，他慢慢看清站在身前的紅裙女子。

她身後是大片的燦爛驕陽，恰好映着那張暈滿濃烈怒火的英氣面容，眉梢橫起，平常人見到定早被吓破了膽。

在他看來卻依舊很和善。

是他母親，赤雲仙宗掌門人，季玥。

季淮安愣愣望着她，總覺得忘了些什麼。

還覺得今日的母親有些不一樣，像是許久未曾見過她了一般。

“還愣着幹嘛？”

季玥沒好氣地揪住他的耳朵，刻意收了力道，雖不痛不癢卻也足以形成震懾：“前日教你的辣子雞丁可還記得？做不出來這個月的零花錢減半！”

他堪堪回神，頓時被零花錢沖昏了頭腦。

一骨碌從石凳上蹦下來，急忙小跑着沖向廚房，“我這就去！”

阿娘總說會做飯的男人最好命，自打十歲起，家中飯便主要由他準備。

雖有辟谷丹，但阿娘從不讓他吃，說對身體不好。

那個時候連握劍的年齡都不到，卻先學會了握鍋鏟。

不知為何，他比同齡人發育的慢許多，如今十四五的年紀，堪堪比竈台高出一個頭。

踩着小闆凳，手中動作遊刃有餘，幹脆利落，就連火候都把控的極好，任誰見了，都得忍不住誇贊幾句。

很快，香噴噴的菜肴便被端上桌，還往外冒着熱氣。

他擦了把額頭熱汗，目光期待道：

“娘，快嘗嘗，看好不好吃。”

季玥夾了一筷子，阖着眼細細品味，刻意拉長聲音：“還……不錯。”

季淮安眼睛一亮。

她撫摸着他的頭，眉眼彎彎：

“我們阿季果真有做飯天賦，日後定能找個特别好的媳婦。”

季淮安才不在意找到的媳婦好不好，隻在意……

“那……零花錢？”

阿娘其實甚少克扣他零花錢，隻會在開心的時候爽快說出兩個字：“翻倍。”

今日也不例外。

“謝謝娘，您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聲音越來越小，畫面極速變換。

再次睜眼時，季淮安已站在山門外。

身前站了一堆人，皆一臉怨恨地凝視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剝了。

季玥一邊陪着笑躬身道歉，一邊厲聲指責他：“臭小子，怎麼又闖禍？老娘的臉都被你丢光了。”

“抱歉啊抱歉，混小子不懂事，我回去定好好教訓他……”

腦子亂亂的，季淮安竟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看着眼前場景，好半晌才記起來。

隔壁宗門之主的兒子是個小纨绔，仗着年齡大，身份尊貴，時常欺壓其它小孩，他今日剛好撞上，忍不住動了手。

沒注意分寸，下手有些重，他們宗門的人便找上了門。

季玥說了好些漂亮話，又賠了不少天材地寶，才在日暮時分将這些人打發走。

望着衆人遠去的背影，她暗暗松了口氣，轉頭看向灰頭土臉的兒子。

他身上落了幾處傷，不輕不重，但比起鄰居家的傻孩子，好了不止幾倍。

季淮安低垂着頭，戰戰兢兢地等着挨罵。

出乎意料的是，等來的隻是一聲輕笑。

她蹲在他面前，将手搭在他肩膀，道：“幹的漂亮，老娘早看那小混蛋不爽了，今日多獎勵你一隻雞腿，改日娘再教你一套拳術，在打架這方面，咱可不能輸。”

說罷，起身朝山門内走去。

季淮安眨了眨眼，嘴角一彎。

忙不疊跟上，邊跑邊繞在她周圍炫耀：

“娘，你不知道，我剛才打那混蛋打的多帶勁，連靈力都沒使上，他那麼胖一大隻，被我一下子就絆倒了，趴在地上嗷嗷大哭。”

季玥：“這麼厲害，不愧是我兒子。”

“對了，今日的雞要吃糖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