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萬竺城距赤雲仙宗比較遠,尋常傳送符無用,隻能禦劍。
沐夕晚沒經驗,站上去已難穩住,行動起來更是搖搖欲墜,剛飛出半步,便猛地向後仰去,砸到季淮安身前。
她驚呼一聲,緊閉雙眼,本能地拽住周身唯一能支撐自己的東西:他施術的胳膊。
整個身體重心都聚到後背,又全然傳遞給與自己緊緊貼着的他。
季淮安面無表情地收回下意識攬在她腰間的左手,又提着她的衣領将她扶穩,順理其章拉開二人間距離。
雖不排斥她的靠近,但也不喜歡。
腳下是茫茫雲海,漆黑一片,單單一柄細瘦的劍托着,沐夕晚垂眼看了一眼,險些沒吓暈過去,立馬又拽緊季淮安的衣袖,将眼珠轉到上方,怯生生道:
“仙君,你可要當心着些。”
她可不想摔死。
季淮安無言,尤她胡亂扒拉着。
視野轉到上方,入目的是萬裡星海,那一輪明月仿佛就懸在不遠處,銀輝灑落,為他們鍍上一層皎白。
因有靈力護體,身旁隻有微弱涼風吹拂而過,帶動幾縷發絲,涼氣入體,整個人的心情都瞬間變得舒暢不少。
沐夕晚第一次見到這般場景,心中震撼不已,眼睛都不由睜大了些,原來渺小凡人也會有視野如此遼闊的時候。
站在此處就好像徹底擺脫了俗世枷鎖,再不用為任何事煩惱,于這片天地中尋到世人夢寐以求的自由。
再回想那些脆弱到任人宰割,即便死絕了也引不起多大躁動的凡人,唏噓不已。
難怪人人都想成仙。
沐夕晚從小對成仙就有着極強的執念,以至于總是喜歡看些仙俠小說。
沒成想看着看着還真把自己看進來了。
然而,如今看來,這個世界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好,殺虐,不公,冷漠……
有陽光在的地方便有陰影,不論走到哪都逃不脫。
她忽而斂眸,聲音低沉,輕輕喚了聲:“季淮安。”
聞言,身後的季淮安不由心中一動。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至少在他印象中是第一次,卻帶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與先前面對她時偶爾的熟悉不同,泛在心頭,癢癢的。
鬼使神差地應了聲:“嗯。”
便聽她繼續道:“你說,人活着究竟有什麼意思?”
人活着有什麼意思……這不像是她會問出的問題,也不似她能發出的語氣。
過去幾日相處下來,他清楚她是個極開朗的人,眼神,面容,聲音,處處含笑,如此悲觀,倒是第一次見。
莫不是因适才在城中看到了些難以承受的畫面,又或是……
對于這個問題,他沉思片刻,給出一個兒時自己曾認為的答案:“人活着的意義興許是可以和自己愛的人一起活着。”
“若是沒有愛的人呢?”她蓦然回頭,正正對上他的視線。
季淮安愣住,靜靜看着那雙認真懵懂的星眸,不知作何回應。
這個問題,他不知道。
他也早已沒了愛的人,要問他此刻活着的意義,便是尋得阿娘死因,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再之後……似乎的确沒有活着的必要了。
“算了,想來你也不知道。”沐夕晚恹恹回頭,繼續望天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般,終于發出一聲有内而外的笑:“活一天算一天吧,就像爺爺說的,永遠不要為昨日和明日煩惱。”
這便是她一直以來保持良好心态的秘訣。
心情不好或生活迷茫時便将這句話在心中默念幾遍,自動把煩心事排出腦海,笑着笑着就真的開心起來了。
聽她毫無預兆又振奮起來的尾音,季淮安隻覺這人好生稀奇。
心情來無影去無蹤。
一旦放松下來,腦子便也清晰很多,沐夕晚頓時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咕噜着眼睛,遲疑向後問:“那個……南宮洛川的死因……”
季淮安直接了當:“放心,查不到你。”
沐夕晚一怔,渾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
“跟我……有什麼關系?”
他低垂眼簾,看到她烏黑長發,語氣帶了絲玩味:“你不知道拿了别人的本命劍,會在上面留下氣息嗎?”
還有這事?!
沐夕晚啞口無言,連腦袋都不敢亂動了。
靜默半晌,見她确實不打算為此說些什麼後,季淮安又誇贊道:“不得不說,你殺人的手段當真了得,不給對方留下一絲死而複生的機會。”
沐夕晚:……總覺得不是什麼好話呢。
他今日心情不好嗎,為何老怼她。
季淮安頓了頓,又問:“你殺他是為了南宮錦?”
南宮洛川欺辱南宮錦之事他曾有所耳聞,思及他與沐夕晚關系匪淺,便自然而然想到這一層。
她興許是想為自己的心上人出氣。
心上人,這三個字在心中默念一遍,莫名覺得有些不待見。
聞言,沐夕晚這才記起南宮錦,她幾個時辰前直接将他扔在了大街上,經曆冤靈一事也不知現下如何了。
想起什麼,她急忙從儲物袋中掏出那隻籠子,裡面的傳信靈鳥正散發着強烈的靈光,一見到她便開始口吐人言,連那急促的聲音都與南宮錦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