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她退後幾步,望見他被風吹亂到難以直視的頭發,稍稍低斂眉眼,勉強忍住笑意。
季淮安适才找的人,既不是明瑤,那便隻能是他了。
啧啧,沐夕晚忽然覺得自己應該算半個正派,因為她看到反派吃癟,莫名覺得很爽。
秋燃塵表情一言難盡,下撇的眼尾還染着怒火。
“晚晚,方才那人便是你們說的那位正直善良的仙門驕子?”
沐夕晚微微點頭。
他輕嗤,語氣中的不悅快要溢出來:
“呵,我瞧他分明邪的很。”
這下,沐夕晚再也忍不住笑出聲,最邪的人竟還好意思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别人邪,真不要臉。
秋燃塵不明所以,卻莫名覺得這笑不甚友好,眉頭蹙的更緊。他逼近一步,森寒黑眸倒影着她,不知想到什麼,鬼使神差問:
“你說,是他好看,還是我好看?”
“?”沐夕晚震驚。
什麼情況?
這人莫非會自我攻略?
這麼省心的嗎?
他的眼神過于強勢,令她下意識欲将仰起的頭垂下,然而還沒垂到一半便又被他捏着下巴拖了起來,被迫看着他。
“說。”好似不得答案便不罷休。
沐夕晚内心:當然是季淮安更好看。
沐夕晚聽起來無比真誠的嘴上:“在我心裡,自是尊上更好看。”
“我也這麼覺得。”秋燃塵這才松開她,嘴角勾出一抹滿意的弧度,适才心中的煩悶終于一掃而空,“待我們将任務完成,晚晚就無需再面對這麼個醜東西了。”
沐夕晚揉了揉被捏疼的下颌,意味深長地瞄了他一眼:“是啊,等完成任務,我确實不用再面對這麼個醜東西了。”
他眯起眼睛,跟着她出了門,瞥見枝頭殘餘的冰雪,忽然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晚晚,新年已經過去好幾日了。”
沐夕晚走在前面,頭也沒回,直奔烤魚。
這番舉動不免又惹惱了他。
再一次被不懷好意地盯着時,沐夕晚隻想感慨一句:魔的情緒果然陰晴不定,各大仙俠文誠不欺我。
她坐在桌前,一邊專心吃魚,一邊回應人機語錄:“新年啊,确實過去有幾天了。”
見她絲毫記起來的樣子都沒有,秋燃塵撐着下巴,下唇微微撅起,忍不住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準确來說,忘了什麼人?”
在他期待的注目下,沐夕晚嚼着魚肉認真思考,半晌憋出一句:“應該……沒有吧。”
若系統在,定要狠狠罵上一頓這将自己的人設忘了個十萬八千裡的人。
隻可惜,它不在。
聞言,秋燃塵面色蓦地沉了下來。
果然,她已将他忘了個一幹二淨。
隻有他,還在意那段過往……
猶記得當年北沐滅國時,恰逢他從從魔界逃出。
彼時的他傷痕累累,脆弱不堪,為了不被道士追殺,無奈隻好先寄存于一男童身上,偶然于冰天雪地裡,遇見了同樣遍體鱗傷的沐朝曦。
時至今日,他仍舊忘不了明晃晃的天光下,那張染血的臉。
女孩明明生得一雙含笑的眉眼,周身透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那眸中卻空洞黯然,被濃重悲哀與恨意包裹,仿佛下一秒便要化作讨債厲鬼。
他一眼看穿,這是個同他一樣的人,身負仇恨,卻無力申報。
他也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魂主,當年那人封印魔界之時,他見過她。
那日,她向他伸出手,将他從雪泥地裡拉起,又把他帶回了城外一處靜谧的院落。院内有棵巨大的槐樹,據說是她祖父母所種。
後來,他們相依為命,在那裡住了數年。
每到夏日,槐花飄香時,她總會給他做槐花糕吃,那是她唯一會做的東西,也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再後來,她長大了,開始奔波各地,尋求複仇之法,在三年前留下一句:
“等到來年新春,我再回來看你。”
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然而他在那棵槐樹下等啊等,等到來年開春,等到盛夏,金秋,寒冬,新年,她卻再沒回來過。
他知道她後來就在不遠處的城中,甚至通過幻妖和她以真實身份進行聯系。
她所做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可她還是連半分消息都沒傳回來。
或許,她隻是……不想見他了。
“你知道,在魔界,背信棄義的魔要受什麼處罰嗎?”秋燃塵捏着沐夕晚的一縷發絲,定定凝視着一心吃魚的她,目光昏暗不明。
沐夕晚隻覺背後一涼,一種不詳的預感在心頭油然而生。
她嚼動的嘴巴一停,僵硬扭頭:“什麼?”
他輕笑一聲,湊到她眼前,低聲道:“要扔入萬蟲坑,直到被無數條蟲子咬死。”
!!!
相應畫面在腦海一閃而過,沐夕晚最怕蟲子,聽完渾身一抖,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差點罵出來。
有病吧!
“所以。”他摸了摸她的腦袋,眼神盈滿寵溺,語氣卻似是冰冷的警告:
“晚晚日後可不要騙我,否則……”
沐夕晚咽了咽口水,火氣陡然消散,老實了。
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來,當真有把她也扔進去的想法。
好蝦仁,好命苦。
“自然不敢。”她聲音弱弱。
終于記起自己的任務。
具體要怎樣與這麼個陰晴不定的人,哦不魔相處,沐夕晚也尚未拿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