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瑄蹙了下眉,“步姑娘不要說笑了。”
殷稚魚哀怨地捧着臉,長長地歎出一口氣,“需要的時候親親熱熱喊人家阿胭,不需要了就喊步姑娘,好無情啊。”
辰瑄:“……”他明明沒有叫過,他從來都是叫的步姑娘。
少年隐忍地閉了閉眼,懶得搭理殷稚魚的欲加之罪。
過了一會,辰瑄開口,“我還需要在這裡待多久?”
殷稚魚敲了敲桌面,指骨屈起,懶洋洋地說,“不出預料的話應該是一晚上。”
她側過半張臉,“或許,你現在很想出去,去加入南滄?”
辰瑄:“……那還是待在這裡吧。”
殷稚魚有些想笑,唇彎到一半卻忽然凝滞住,她急急地伸手去扯辰瑄的衣角,少年不明所以,皺眉想要躲開她的觸碰,卻聽到殷稚魚壓低的,急切的嗓音,“快點,有人在觀察這裡的動靜。”
她掐了個訣,撤掉房間裡的符箓,附耳低聲,“南滄還是起疑了,派人過來确認,現在,你按我說的做。”
辰瑄呼吸微窒,他在這方面完全沒有經驗,隻能聽殷稚魚的。
這間房間非常符合花娘的審美,豔色輕紗,營造出半掩琵琶的朦胧妩媚風情來,燈燭也半明半昧,大床四周挂着許多精緻古樸的銅鈴,還有層層疊疊的紗,柔軟地垂落下來。
殷稚魚潛入花樓分外小心,在房間四周都布置了好幾個隐秘的法器,用來觀察周邊的動靜,因此南滄派來的人雖然擅長隐息術法,但還是第一時間就被她察覺到了,怕對方發現異常,她拉着辰瑄坐在了床上。
女孩指尖抵住唇,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先别說話。”
辰瑄還是第一次面臨這樣的情況,整個人都快要僵掉,自暴自棄地松開手,“步姑娘,你怎麼說,我就怎麼配合。”
殷稚魚對他的配合十分滿意,她思索了一下,面前這個人是張白紙,如果讓他主動的話,結果一定是兩人手牽手,集體翻車。
殷稚魚不想剛潛進來任務還沒做幾天就暴露,還要等步家家主來撈,那太丢人了,所以,隻能她來主動了。
她将人按在床鋪上,拎着裙裾,仿佛與心上人欣喜相擁一樣,跪坐在他腿上。
辰瑄實在沒忍住,下意識地就想要去抽劍,卻被殷稚魚按住手,女孩惡狠狠地瞪着他,用眼神說話,讓他别輕舉妄動。
辰瑄:“……”他為什麼要接這個任務。
房間裡豎着一張屏風,隐隐綽綽,辰瑄不小心看了一眼,又像是被燙到一樣火急火燎地收回視線,魔族果然開放,這個青樓的屏風上畫的竟然是避火圖。
殷稚魚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悶悶地笑,玩味地說,“陸道友該不會連避火圖都沒看過吧?”
殷稚魚的口吻,仿佛她對這些東西很了解一樣。
辰瑄保持着冷淡的語調,“步姑娘很了解?”
“當然,”南滄也不想太得罪陸雲珩,所以他派來的手下隻是能夠隐約聽到動靜,并且透過窗紙看見房間裡的情景,殷稚魚親密地和辰瑄低語,“我也是博覽群書的人。”
現在看,房間裡的兩人似乎滾在了一起,像是交頸鴛鴦一樣親密。
他眨了下眼,繼續觀察。
一直保持這個動作也會露餡,殷稚魚伸手,拽了下床鋪兩側的輕紗,繪着合歡花紋路的銅鈴開始叮叮當當地響,碰撞出一連串清脆的嗓音,像是這張床上在翻雲覆雨,因為動作太大而制造出連綿不絕的聲響。
一直都覺得銅鈴很奇怪的辰瑄總算清楚了這個鈴铛的用處,“……這個鈴铛,就不能讓它安靜一點嗎?”
“不能哦,”殷稚魚老實說,“如果沒有一點聲音的話,他們可能會懷疑你不行。”
最後三個字,她幾乎是含在唇齒間輕又慢地說出來的。
辰瑄眉一跳,額頭繃出根根清晰的青筋。
他再次後悔接取這個任務了。
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上清宗道子,差點被這個姑娘逼得破防。
光有銅鈴的聲音也不行,殷稚魚又扯了下辰瑄的衣角,低聲說了聲,“配合我。”
修長高挑的少年人被按在床褥上,清墨一般的長發潑灑在床鋪上,仿若一副隽麗的墨畫,潛入魔界之後,他的衣衫也相應地更改了配色,換成了魔族人喜歡的紫色,卻不是濃烈的深紫,而是淺淺的顔色,他手肘撐着床鋪,表情有些茫然,淺紫色衣衫更襯出肌膚無暇的雪白,惹人蹂躏,而他身上的少女則像是強搶民女的惡霸,笑得可惡又狡猾,明媚得很,紗裙與淺紫衣衫糾纏在一起,重疊的衣角摩擦出暧昧旖旎的聲響。
她俯下身,低頭,兩人的影子親密無間地交疊在一起,如同接吻一般,隐隐有水聲隐晦地傳出。
用留影符将這個畫面錄下來的魔族下屬滿意地離開了。
隻是單純地将腦袋擱在辰瑄身旁,并且以人力制造出類似于接吻的聲響的殷稚魚拍了拍手,深藏功與名,幹脆利落地抽身,“好了,可以起來了。”
稀裡糊塗地配合着演完全套的辰瑄撐着起身,坐在床上,他偏頭看了眼仍在晃動的銅鈴,抿着唇就想要毀屍滅迹。
“哎哎哎,别動手,”殷稚魚趕忙阻止他,“你要是毀了這些鈴铛,我明天還得去找老鸨要。”
辰瑄表情相當難看,上清宗尊貴無匹,從來不為外物所動的道子可能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被一個女孩按在床鋪上,而且還是他在下的姿勢,可以說是很黑曆史了。
黑曆史就是要銷毀,辰瑄不僅想要毀了這些銅鈴,就連從頭到尾策劃了這些的殷稚魚,他也不想要留下來,
感覺到辰瑄身上隐隐的殺氣,殷稚魚立刻往後退了兩步,識趣地選擇退讓,畢竟陸雲珩今天也算丢大臉了,她心痛地說,“算了,你把這些鈴铛毀了吧。”
辰瑄沒說話,但是這些鈴铛在他的操縱下,一點點地變扁,然後化為一團鐵疙瘩,再被少年握在手裡,一點點地揉碎成鐵屑,紛紛揚揚地從他幹淨雪白的指間落下。
看出他的心情是真的糟糕,殷稚魚抖了抖,幹笑兩聲,非常勇于作死,挑戰辰瑄忍耐極限,“我剛才都要親你了你還沒硬,所以陸雲珩道友,你竟然真的不喜歡我嗎?”
辰瑄:“……步姑娘。”
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的陸雲珩這次是真的想要殺人滅口。
他嗓音很淡,但是殷稚魚還是聽出了警告的意味,肩膀一抖,終于老實了。
辰瑄平複了一下心情,“步姑娘怎麼會在青樓潛伏?”
他剛才聽步胭說自己潛入魔族,卻沒有理解女孩為什麼會跑到青樓來。
青樓亂的很,她一個人勢單力薄,也調查不出什麼,相反,可能會招惹很多觊觎她美色的豺狼虎豹。
殷稚魚撥了撥熏香,“因為這裡最方便下手啊。”
她笑了下,“我打聽過了,南滄沉溺女色,這是他的一個弱點,我本來想當花娘混到他身邊,然後再想辦法接近南昆。”
殷稚魚有些可惜,“我本來都混到花魁了,結果現在卻功虧一篑。”
見辰瑄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殷稚魚又笑眯眯地補充,“不過想了想,我還是做不到去勾引一個魔族世家子,還是個空有皮囊的纨绔,所以也沒有多遺憾了。”
辰瑄凝神,“不對。”
少年沉聲說,“如果步姑娘你想要接近南滄的話,有許多辦法,比當花娘更保險。”
殷稚魚:“……”
她表情垮了下來,幽幽地說,“你非要我直白地告訴你,我去應聘南府的丫鬟,然後因為不會伺候人被趕出來了嗎?”
辰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