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徵行至崇明宮外時,看到一個身着青衫的男人正趕着一群毛茸茸的妖怪往殿内走,他一邊走一邊交代:“這邊這邊,等下到了陛下跟前可不能這麼撒歡。”
等待的功夫,化成原形的妖怪們撒歡個不停,它們仿佛是在故意捉弄這個青衣男人。
男人一個頭兩個大,他剛抓住要一飛沖天的玄鷹,另一旁的花狸就在盤龍柱上磨起了爪子。
“羽岸!耳朵上不準戴花,不知道陛下最近煩花族嗎?”
“青璃???青璃呢?”
“啊呀,彩鈴!不許啄赤焰的尾巴毛,啄秃了陛下摸什麼?”
“阿生,阿生?不要亂跑!”
“哎呀,娘娘們,你們能消停會兒嘛?!!!”
傅徵不遠不近地站着,表情從一開始的無波無瀾轉變為荒誕無語,“……”他想起了這個男人的聲音,是他剛進宮時想要掀他車簾的那個男人。
好像是叫,褚時翎。
“都給我…”褚時翎滿臉黑線,他攥緊拳頭,一手提着彩鈴的鳥腿,一腳踩着赤狐的尾巴,忍無可忍地吼道:“排隊站好!!!!!!”
亂個不停的妖怪們迅速老實下來,安安靜靜地排隊站好,等待自己被召喚。
褚時翎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慣常笑眯眯的眼睛累成了一雙死魚眼。
褚時翎剛松了口氣,餘光就瞥見一抹白色衣袂,與此同時,如海似冰的氣息仿若一道威嚴冷寂的屏障壓了下來,褚時翎似有所感地擡眸,看到一個姿容绮麗的男人。
傅徵不動聲色地望着褚時翎。
褚時翎暗暗驚歎,宮中何時多了這麼個大美人?不,他眯眸深思,目光凝聚在傅徵身上。
是妖。
彩鈴撲騰着翅膀,迅速從褚時翎手裡脫身,她興高采烈地飛到傅徵肩頭,“少君來啦!少君少君,你也來等陛下的召幸嘛?”
傅徵側眸,擡手摸了下彩鈴的背羽,不作回答。
褚時翎微微一笑,俯身作揖:“原來是鲛人族少君,在下褚時翎,日常照管着各位娘娘的生活起居,近日宮中内亂,瑣事頗多,緻使在下多日以來未曾拜訪少君,還望少君莫怪。”
傅徵發話:“褚公公是大内總管?”
褚時翎立刻垮了臉:“……”他這麼個俊俏美男子,哪裡像公公了?
不怪傅徵有此猜測,在他那個年代,照看宮中妃嫔的可不就是大内總管嗎?就像帝煜曾經的貼身太監孫大監。
褚時翎加重語氣地強調:“回少君的話,臣在朝中任職,是協調人族與妖族往來的典客司行令,并不是…公公!”
傅徵眉宇微凝:“哦?換規矩了?”
“想來少君對皇宮的見聞還停留在話本上,公公這類身份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了。”褚時翎解釋。
傅徵終于意識到多日來的不對勁出自哪裡,就連南海的水晶宮内都有宮人服侍,可偌大的皇宮之内,除了巡邏的士兵,竟無一位宮人,他不悅地質問:“那誰來照顧陛下?”
褚時翎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傅徵,不解道:“陛下…不需要照顧吧。”
老祖宗都那麼能活了。
末了,褚時翎又理所應當道:“而且,向來是陛下護佑我們。”
“沒用的東西。”傅徵不鹹不淡道。
褚時翎:“……”
傅徵直接略過這一群妖魔鬼怪,徑直往宮内走去,但卻被褚時翎攔住了去路,他淡淡側眸,看向褚時翎。
白瞳似冰,逼得人想挪開眼神,事實上,褚時翎也這麼做了,他好心提醒:“阿諾少君,陛下心情不好,在下勸您不要貿然進去,至少…得等陛下傳喚。”
傅徵往褚時翎的方向逼近一步,勾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哦?莫非你要本君化為原形,跟這幫孽畜站在一起?”
剛被褚時翎安排好站成一排的妖怪們再次炸開了鍋,“說誰孽畜呢?!”
“先來後到懂不懂?”
“沒規矩,後進宮的妖怪應該叫我們哥哥姐姐!”
“什麼來頭?”
“還是個帶鱗片的,陛下最讨厭鱗片了!”
吵死了。
傅徵不語,隻是周身冰氣湧動,霎時間,寒氣凝固住在場妖怪的下肢,它們被迫俯身,一動也不能動。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翎子救命呀!”
“阿翎,我要呼吸不上來了!”
“我認錯我認錯,我再也不讓陛下摸我的毛毛了,少君饒命呀!”
“小翎子,救救我們啊,我要被凍成冰雕了!”
褚時翎一個頭三個大,這麼漂亮的妖,脾氣怎麼這麼大?
“少君不可!”褚時翎急忙出聲:“若是娘娘們出事,陛下那裡恐怕不好交代…”
“娘娘?”傅徵緩沉出聲,他掃視着地上的妖怪,蓦地發出一聲輕笑,“荒唐至極。”
褚時翎心想哪裡荒唐了?這鲛人妒性怎麼這麼大?
外面鬧成這般陣仗,還不見陛下出來阻止,可見這鲛人這麼嚣張,未必沒有陛下縱容的緣故。
褚時翎素來識時務,于是他讓開道路,以手作請狀:“少君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