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除了愧疚和難過,夏曲妮認為自己在面對羅藍的時候,心裡多了莫名的忌憚。
羅藍将帶來的慰問品輕輕地放在床頭上,她皺着眉頭緊緊地盯着夏曲妮,足足五分鐘過去,才說道:“我為什麼要來看你……都是因為你,将我的生活變得亂七八糟。”
“羅藍姐姐,對不起……”夏曲妮知道羅藍心軟,她心裡更加愧疚,恨不得将手上的吊針拔下來,抱着羅藍的大腿對她不停地道歉。
“算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即使你道歉時間也不會倒流。”羅藍煩躁地揮了揮手。
她無奈地說道:“我知道你因為全杉的事情心情差,現在我也不能放着你不管。認識這麼多年,我早就把你當作我的家人了。”
和剛剛得知她們的事情時相比,羅藍早已沒有那麼大的火氣。但她還是沒有辦法徹底地原諒她們,尤其是唐蘇。
即使唐蘇每天都會出現在祈願,羅藍仍舊不與她說話,更不想對她心軟。
隻要自己沉浸于各種各樣的約會,每天晚上去不同的夜店消磨時光,時間也不難打發。
然而隻要回到家中,她卻連卧室都不敢進去。
那間房是專門為了唐蘇而重新布置的,在那張床上,她們曾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晚上。
唐蘇不在的時候,羅藍會想念着關于她的一切——她的笑容,她的親吻,她身體的觸感,還有她的表白和承諾……
然而現在全部都化成了深刻的懷疑。
唐蘇對自己做着以上舉動的同時,她的心裡是不是都在想着夏曲妮?
羅藍從未對自己如此的沒有自信。
她每過去一個小時想要原諒唐蘇的不忠——她想,至少這個人對自己是誠實的,說“我愛你”的時候的眼神也是真摯的。
可是不到十分鐘,她便會将自己剛剛的想法推翻,這個人的做法極大地傷害了她的自尊,并且嚴重地辜負了她的信任。
沒有人知道如果她這次心軟,唐蘇會不會變得像柏星昀那樣,讓自己繼續淪為可憐兮兮的感情奴隸,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個世界上隻要有一個柏星昀就足夠,足夠,足夠了!
所以在每個不得不在沙發上才能熟睡的夜晚,羅藍總會咬牙切齒地恨唐蘇一次。
可是沒過多久,她認為自己的模樣太過猙獰,隻要想起唐蘇與她過往的種種,便舍不得恨。
如此循環往複,羅藍再也沒有帶任何一個人回過家,也沒有去任何一個人的家裡過夜。
今天并不是她第一次說服自己來探望夏曲妮,在夏曲妮剛剛住院的時候,她就準備過來,隻是不巧的是,那天唐蘇正好也在。
隔着半開的門,羅藍看到唐蘇在夏曲妮的病床前忙來忙去,她頓時咬了咬唇,扭頭離開。
她實在是不想和那兩個人待在一個空間裡,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什麼身份相對。
夏曲妮看得出羅藍的心思,在她住院的這段時間裡,唐蘇是來這裡次數最多的人。
坦白來講,唐小姐并不擅長照顧人,但是看着她在輸液的時候竭力忍住瞌睡守在自己的床邊的時候,夏曲妮還是感受到了感動。
“請别誤會我,我、我隻是……我妹妹之前那麼對你,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唐蘇看着夏曲妮臉上那塊還未消散的淤青,感到十分的過意不去。
“……唐蘇姐姐,我不會誤會。”夏曲妮将視線落在唐蘇手腕上的水晶手鍊。
那是羅藍贈送的禮物,唐蘇從未将它摘下,她時常望着它出神。
“但是羅藍姐不會誤會嗎?她會認為你和我之間還有什麼。”
唐蘇的嘴唇翕動幾下,一滴眼淚毫無防備地從她的臉上滑下,“和現在完全不理我相比,讓她誤會也好——羅藍她根本不願意和我說話,我甯願她能和我吵一架,也比現在好。”
“……姐姐,你别哭了。”夏曲妮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
明明她才是病人,現在竟然需要負責安慰來探望她的人,好怪。
不過,這讓夏曲妮離開這裡的想法變得更加堅定。
她是真心地認為羅藍和唐蘇很合适,雖然她不知道老闆娘之前的感情經曆,但是認識多年,能讓羅藍說出這麼重的話的人,隻有唐蘇一個人。
她的存在,始終會成為她們心中的一根刺。
想到這裡,夏曲妮默默地點了點頭,開口對終于站到她面前的羅藍認真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羅藍姐姐,我答應了季老師做她的助手,跟着她一起去日本工作一段時間。”
羅藍感到有些突然,她追問夏曲妮是否真的想好。
“你确定嗎?還有,你真的決定徹底放棄全杉了嗎?”
這是夏曲妮第一次被人挑明這件事,她頓時感到有些尴尬,臉頰發熱。
她轉頭将視線投向窗外,咳嗽一聲道:“她有男朋友了。然後我認為我現在這副模樣一點也不好,也到了該徹底改變的時候了……”
“長大了啊。”羅藍忍不住笑道,她擡起手摸了摸夏曲妮的腦袋。
看起來,她也該用一種新的心态來期待這個姑娘的成長了。
夏曲妮低頭笑了笑。
她忽然将話題一轉,說道:“羅藍姐,我猜你應該知道,唐蘇姐姐她現在真的需要你。你總是不搭理她,她非常難過。”
羅藍微笑的臉頓時僵住,好半天之後,她才開口應道:“難道你認為……她難過,我就不難過嗎?”
“我的每一天,也很煎熬。”
唐蘇咬着唇站在虛掩的門後緊張地聽着她們的對話,當她聽到羅藍的回答後,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她轉過身緊貼着牆壁蹲下,嘴唇開始彌漫腥甜的血腥味,淚水克制不住地從她的眼眶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