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一會兒,顧意就推着輪椅出現在了廁所門口,看樣子不打算推回來。
池遲和孟格跑了過去。
“這麼快。”
池遲仔細看了下,輪椅上的人似乎沒被移動過,衣物的褶皺沒發生任何變化。
路郡坐在輪椅上,雙手交疊,眉目含笑,回想起剛剛廁所裡的談話。
“你跟她什麼關系。”
聲音冰冷,顧意先開了口,停下輪椅,走到洗手台邊洗起了手。
“我正在追求她。”
此時的路郡不再嬌軟,語氣平和,散發出一種渾然天成的上位者氣息。
水龍頭的水還在放着,顧意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過了很久,才關了水龍頭,平淡坦然道:“别做過分的事。”
“我心裡有數。”
寒風還在繼續刮着,剛沾過水的手被風吹得很涼,毛細血管被刺激,呈現一片紅色,隻剩手掌心存留的些許溫度。
廁所門口,顧意回握着自己濕透的手心,漫不經心的回應之前池遲關于‘這麼快’的疑問:
“嗯。”
惜字如金,然後邁步走了。
池遲想追上去,卻還是停下了腳步,目光盯着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
“孟格,我們回去吧,快到我的戲份了。”
路郡又恢複了一副人畜無害的面目,輕言細語。
“要不要這麼敬業啊,大明星。”
“要的,畢竟,我擁有的,也就這些了。”越說越小聲。
剩下兩人的對話讓池遲回過了神,池遲覺得路郡這家夥平時過得應該挺不開心的。
哦,對了,她不應該嘲笑他前些天掉糞坑的熱搜的,略一思索:
“我可以一塊去嗎?從小到大還沒見過拍戲呢?”
三人一齊來到了片場。
路上從路郡和孟格你一言我一語的了解到,這部正在拍的劇,是一部青春校園劇,名叫《逃不脫的盛夏》。
男主家挺有錢的,但卻身患疾病,常年吃藥,性子陰郁,也不讨喜,平等的厭惡身邊每一個人。
女主就像很多青春校園劇裡希望的那樣,身世好,樣貌好,有着一顆赤誠的心,平等溫和的善待每一個人,成績優秀,是所有家長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兩個差異巨大的人走到了一起。
起初,女主隻是對男主抱有好奇心,後來,是保護,是偏愛。
剛開始,男主也隻是覺得女主多此一舉,後來,是維護,是心疼,是不敢觸碰。
“他們兩個的結局是什麼?”池遲問。
“男主死了。”
路郡很正經的回,片刻補充道:
“不過我不喜歡這個結局,正在和導演商量另外一個結局,當然,還得參考女主和編劇老師的意見。”
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對什麼不滿。
“對了,顧然是這部劇的女主。”
又姓顧。
池遲最近的生活‘顧’含量有些超标了。
還沒正式開拍,片場的工作人員正在忙碌,池遲掃過現場的每一個角落,沒看到印象中的那道身影。
不敢耽誤他們工作,池遲乖乖的站在孟格旁邊,很安靜。
路郡很意外的,沒有多說話,隻是手裡捧着劇本,池遲看過一眼,上面是五顔六色的筆觸,還有一些不屬于打印字體的備注。
而孟格,似乎也習慣了照顧路郡,水杯裡的水是滿的,毯子是備足的,人在路郡認真的時候,也是安靜的。
池遲竟然覺得莫名的心靜,還有——
羨慕。
“顧老師回來啦。”
池遲向聲源處看去,一個女生身着黑色長款羽絨服,紮着高馬尾,随着走路自然地擺動着,内裡的衣領是藍色的,結合這部劇的背景,學生,應該是校服吧。
今天排的戲的時間比較晚,顧然睡了一個飽飽的覺,剛化好妝來到片場。
正想找路郡對下戲,除了前幾天猛然出現的‘小助理’外,竟然還看到了另一位,她雙目微睜,瞳孔也因為驚訝微微放大,不過很快把情緒藏了起來。
“這位是?”顧然來到路郡身旁,若無其事,面帶微笑的問起。
“我朋友,池遲。”孟格介紹。
剛剛有些遠,池遲看得不真切,此時顧然走到了幾人面前,池遲隻覺得:
娛樂圈确實不養閑人。
發絲如墨,低垂的馬尾輕輕地落在她的肩膀上,手指修長纖細,彎彎的柳眉下,有一雙幹淨清澈、燦若繁星的眼睛,不加修飾的嘴唇天生自帶的微紅,淺淺一笑,酒窩在臉頰若隐若現,清冷而又透徹,幹淨的沒有半點煙火氣。
這場戲,講的是高三摸底考時,男主卻疾病加重,緊急救援躺進了校醫院,女主匆匆結束考試,來到病房看望。
鏡頭下的顧然,雙目微紅,馬尾也不再飄動,在病房門口站了很久,手擡了一次又一次,最後推開了房門。
顧然走的很慢,也很輕,但床上的人還是睜開了眼,虛弱的說了句:
“考完了?”
是屬于正常的、健康的人之間的,很平常的問候。
而顧然卻因為這句話,眼角的淚珠掉落了下來,強忍着哽咽,啞着嗓子,溫柔道:
“考完了。”
池遲被這場安靜又盛大的對話觸動了,眼角含淚。
路郡給池遲看過劇本中的一段話:
我愛的人,要盛開在無盡的盛夏,盡管熱烈,盡管綻放。
我知道我會走,所以不觸碰。
我知道你會走,但我不介意。
顧意本來要離開的,鬼使神差的來到了拍攝現場,恰好看到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