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宋醫生!”宋青原的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扶着門框的小女孩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小弟弟……傻掉了……”
“什麼叫傻掉了?”
“我們剛才在和小弟弟玩,他突然就聽不見我們說話了,我們碰他他都沒反應。”
“哪個小弟弟?是不是巴希爾?”
宋青原記得這個孩子,張露水的心理治療在他身上碰壁,至今沒找到解決方法。
“是,你去了就知道了。”
當宋青原挎着藥箱到達現場時,局面并沒有他想象得那麼嚴重,除了剛才一起挖沙子玩的孩子被吓到,并沒有更多人注意到巴希爾的異常。
不僅是因為巴希爾這次沒有展現出攻擊性,更因為那個在現場穩住局勢的人——
他正托着巴希爾後仰的頭,把手裡的藥劑滴進孩子鼻腔,宋青原認得他腳邊拆開的藥盒,是□□的包裝。
他明明長着亞洲人的臉,皮膚卻比傑斯還白,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大衣料子應該很好,徹普漫天的風沙似乎一點都沾不到他身上。
他對巴希爾的用藥起了效果,巴希爾的眼睛漸漸有了焦點,嘴裡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他的幹預還沒有結束,把懷表貼在巴希爾額頭上,金屬冰涼堅硬的觸感吸引着孩子的注意力,而秒針走動的聲音順着頭骨傳進大腦,巴希爾漸漸松弛下來。
感官錨定法和剛才的藥物一起發揮作用,巴希爾感覺卡在喉嚨裡的東西消失了,清晰吐出“媽媽”的音節。
看見男人收起懷表,宋青原才回過神來,上前打招呼。
“你好,我叫西島誠,是總部派來支援心理工作的精神科醫生。”
“……”這兩天事情太多,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日子忘了,宋青原正在思考怎麼解釋他們不是有意怠慢,對方卻完全不在意的樣子,提出自己要追蹤巴希爾的藥物反應。
宋青原找了一間空病房給他們,又從隔壁推來一台生命體征儀,本想教他用,卻發現他對儀器的熟悉程度并不比自己低。
退出病房帶上門時,看見他很順手地拉開床頭抽屜找到裡面的病曆冊,一邊溫聲和那孩子說話,一邊飛快記錄着什麼。
宋青原看着斑駁脫落的牆皮,覺得他不像這種地方應該出現的人,更像全球頂級實驗室裡發期刊的那批天之驕子。
可是看行為舉止,他已經以極高的專業素養迅速融入了這個地方。
這麼優秀的人,以後會是張露水的搭檔。
心裡好像墜着什麼東西,但仔細去感受的時候又消失了。
宋青原轉身上樓走到心理疏導室門口,張露水果然在裡面。她躺在他前幾天搬回來的舊沙發上,臉上蓋着一本《心理學與神經科學》擋光。
他輕手輕腳推開虛掩的門,對面的座椅被她拉到沙發旁邊,不知又在模拟什麼心理療法,他慢慢坐下。
還好,沒有發出聲音。
溫暖的陽光照得人昏昏欲睡,他盯着她露出的一截下巴看,突然發現她比剛來這裡時黑了些。
想到曾經的吵吵鬧鬧,又無聲地笑了笑。
逆着陽光的方向,可以看到漂浮其中的灰塵。
和灰塵一樣清晰可見的,還有她下巴皮膚的小絨毛。
這些元素的組合撩得他心裡癢癢的,潛意識快于理智,他還沒意識到不妥的時候手就已經伸了出去。
“你幹嘛?”肌膚相觸的前一瞬間,他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天氣這麼好,你不午睡嗎?”即使外科醫生的肌肉記憶讓他的手在千鈞一發之際縮了回來,他還是知道她看見了,隻能盡量裝作若無其事。
“你進來的時候我就醒了。”她在腦後多墊了個抱枕,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又沒看,怎麼知道是我。”
“我能感覺到啊,”她合起手裡的書放回茶幾上,視線停留在封面的短暫一瞬,她想到了什麼一下坐直,“對了,我的搭檔是不是今天來?”
“是啊,已經來了。”
“什麼?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我都沒有隆重迎接人家!”她馬上站起來,理着鬓邊頭發往門口走去,“他現在在哪裡?安排房間了嗎?沒有的話住我旁邊,方便我們以後交流病情。”
“你也太急了吧,”他說不清兩人間更急的是誰,忙按着她肩膀想把她轉回去坐下,“人家剛到,讓人家先好好休息吧。”
她身形一頓,随後一把抓住他覆在自己肩上的手,慢慢轉回去看着他。
“你今天有點奇怪哦,對同事動手動腳,想幹嘛?”亮晶晶的眼睛不加掩飾地逼視他,語氣卻在句尾軟軟上揚,“告訴我,我的搭檔在哪?”
“一樓中間的病房,和巴希爾在一起。”他一下什麼都忘了,讷讷道。
她輕輕切了一聲,松開他的手,抓起搭在沙發靠背的外套離開。
他怅然若失地想要抓住那縷香氣,腦子裡又多了一個想不清楚的問題:明明營地的洗漱用品都是統一采購,為什麼她的這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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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露水要和西島誠一起為巴希爾會診。
“我也要參加。”宋青原說。
“你參加什麼?又不是你的主場。”
“我擔心神經系統的長期緊張會幹擾他的調節系統,讓他患上身心疾病。”
“也是,那你等會自己找位置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