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病白将手中茶盞轉了圈,眉目微顫,“你也知道,爺爺一向不喜歡我習武。要我說,有大哥走文官路子就夠了,何苦把我也拉着過去。馬上又要到會試年了,我可不想再等一輪。”
将那茶盞擱在桌上,少年已經漸漸長開的鋒利眉眼間暗芒閃過,“我已在鎮西侯那過了明路,此番回京便是為了勸服爺爺的。”
尤瑾聽着,眉間蹙起,“舅祖父可不會輕易同意。更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同意。“
荀病白抿了唇,半晌才憋出一句,“荀氏在馬背上奪功名,本就是刀劍無眼生死由天。我早做足了準備。”
尤瑾輕輕歎了口氣,将那錦盒蓋上,“合着給我送大禮在這兒等着呢。行了,到時候有事兒叫銘忱來尋我。年關将至了,見血不好。”
荀病白聽了也不惱,反笑盈盈道,“那我可得謝謝表哥的救命之恩了,來日必當以身相許。表哥不會嫌棄病白粗蠻,不如京中貴女娴靜知禮吧?”
尤瑾一陣惡寒,把欺身迫近的那張英挺的臉推得老遠,“好好說話,别動手動腳的。”荀病白眉眼一轉,捂着心口往後倒去,唬得尤瑾趕忙去拉,卻被那假裝柔弱的小少爺一把攬進懷裡,還不知死活地埋在自己肩頸裡笑出了聲。
尤瑾眉頭微挑,便知是又在整幺蛾子了。明知道這人雖幼時身子骨孱弱多病,但随着經年練武,早在十二歲便能拉動三石弓,該說不愧是忠武侯的血脈嗎?比自己強了不知多少倍,仍是不免将幼時時時關照的習慣用到如今這身強體壯的小子身上。
難得的,沉浸在一時走偏的思緒裡,尤瑾并沒有及時将人推開。
被腹诽的渾小子荀病白慣是會循杆往上爬的主兒,見尤瑾并未立時反應,便故意作怪往人脖子上吹氣。感受着呵在頸項的灼灼熱氣,尤瑾身子微微僵住,眉眼冷下,一把将黏糊的荀湯圓往地上一推,轉身便走。“哎喲喲,閃到了閃到了,我的老腰诶!”
眼瞅着人越走越急,荀病白一個鯉魚打挺利落站起,半點看不出剛剛柔柔弱弱的模樣,急急追了出去,逗得滿堂小丫鬟低低笑出聲。
“行了,将荀少爺帶來的東西都好生收起來吧。”郁離靜靜等着下面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出聲制止道,順道着将一堂的小丫鬟各自遣散了。
“郁離姐姐,那我們幾個要再将小郎君卧榻收拾一番麼?荀少爺今晚沒準要在小郎君這兒歇下。”渚星将手中大氅挂到裡間才走出來,目光掃過那錦盒輕聲問。
郁離眉眼含笑,“數你最心細。”頓了頓,“我來把這邊打理好,你先去鶴慶堂尋小郎君和荀少爺罷。想來他們二人是又鬧着别扭到老夫人那去了。”
渚星低聲應下,“知道了,那我帶兩件鬥篷一并過去吧。省得回院路上吹着了風。”
郁離輕輕颔首,目送着小姑娘拿了鬥篷轉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