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自家大哥的名号被混小子說出來,申珩忍不住瞪了眼那個自以為拿捏住自己七寸的小兔崽子。
罷了,罷了,兒女都是債,讓尤家那個老大哥自己愁去吧,他是管不了了。
“你既然也說了還有我家惹不起的人,想必也猜到了一二。” 申珩指了指天,又一巴掌拍上荀病白的腦瓜,“唉,瑾哥兒,看住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别去管這檔子事了,再有什麼,也不該讓你們幾個孩子來摻合。我自然有法子将那些枉法之徒轄制住,今後他們不會再敢大張旗鼓地犯事了。”
不大張旗鼓,他們還能小偷小摸呢,有那樣的靠山在身後撐着,他可不會相信那些人就會偃旗息鼓了。這樣的殺材,哪裡會收手,怕隻怕是沾沾自喜自己逃脫了,說不得還會揚揚得意,仗着自己背後靠山之大,越發肆無忌憚!
可是看着面前一身常服,目中滿是誠懇而堅定的人,似乎隻要他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會讓這些事成真。
哪怕再不可能。
尤瑾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再說下去也隻是徒增煩惱,他身無長物,又沒有功名,白身一個,就算說了什麼又有什麼用呢?都談不上胳膊拗不過大腿,隻要别人伸隻手或許就能把他這隻螞蟻碾死了。難不成還要讓長輩與兄長來操心他這個不肖子孫嗎?
所謂民不與官鬥,可是當了官就真的不用去鬥了嗎?
尤瑾腦海中不受控地劃過哥哥那張蒼白卻強撐着不肯露出一絲破綻的臉,巽川眼底藏了卻又藏不住的焦急,祖父與父親每回出門卻總是铩羽而歸的頹唐……還有珩叔,就算是在他這般強勢甚至稱得上不客氣的咄咄逼問裡,卻隻能露出的苦澀與愧疚。
若是真當了官就萬事大吉了,珩叔也不必在這裡投鼠忌器,連想要懲治一個該死之人都沒有辦法。可他又有辦法嗎?他能有什麼辦法呢?現在終究隻是他無計可施。
可是,他已經不想再有哪一日遇到這樣的事,他還是無計可施、隻能無計可施。
見到低垂着頭的小少年,申珩隻能又在心裡歎一口氣,他也隻能做到這些了,也不知道這話傳到大哥二哥耳朵裡,會不會又氣惱自己管不住嘴。
不過很快申珩又放下心來,這天高皇帝遠的,他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回京呢,很是不必現在就去操心兩位哥哥的雙燴竹筍炒肉。
“無……病白,你也别想着去做什麼江湖俠士去懲兇除惡,老實待着。瑾哥兒,你也不要多想了,能發現、敢于去告發這樣的事,還救了這麼多孩子已經很好了,接下來的事就是我這個叔叔該操心的了。”
見小少年垂着眼,乖巧地點點頭,申珩不由得舒了口氣,緊接着,他又把灼灼逼人的目光投向滿臉寫着不服憋悶的另一個少年。
荀病白心裡是老大的不痛快。剛剛還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勸一勸單方面營造出劍拔弩張氣氛的小表哥,這會兒就又惱上自家表哥立場不堅定了。
不過還不等他嗆聲,就被申珩堵住了嘴,“你要是不聽話非要橫插一杠子,我就去信與你祖父說去,想必侯爺是很樂意讓我代為管教的,也好讓你,在,家,裡,好好靜靜心。”
“還有我二哥那邊,聽說你前陣子鬧着要跟着他?不如讓我去信一封說說情?”
看着鬥敗公雞般蔫了吧唧的荀病白,申珩彎了彎嘴角,嗯,就算是這麼多年不見,他還是挺了解他這位忘年交的。
“既然如此,就不叨擾珩叔處理公事了。”尤瑾站起身來,又恢複了以往的貼心,“珩叔記得多注意休息,莫要太過勞累了,不然蘊姐兒也要擔心的。”
申珩好笑地看着尤瑾一把薅起失去活力的荀病白,“勞瑾哥兒挂心了。若是能把病白好好看住,我便不會那麼幸苦了。”
“不是,珩叔我怎麼……”不待荀病白反駁的話說完,尤瑾就伸手直接捂住了那張欲要喋喋不休開始理論的嘴,将人往門外拖。
申珩也不挽留他們,隻在後面遙遙喊道,之後旬休得了空再帶着桐姐兒來府上一頑,蘊姐兒和梧姐兒兩個可都想着和這個小妹妹一塊兒分享好東西呢。
“……多謝珩叔。”
邁出門的一瞬,申珩恍惚聽到了這樣一聲,愣住,半晌無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