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曾見過這樣的小郎君?那張臉似乎是完全褪去了曾經的稚氣,隻剩下淡淡的一片冷意。
不,她是見過的。雖然很短暫,但确實是有過的。
大少爺入獄的那些日子裡,小郎君的眼中時不時的,也閃過這樣的光。
翻騰着的心緒似乎是感染到了伏案苦寫的少年,尤瑾擡起頭,掃過跟着自己日子最久的侍女,但他終究是什麼都沒說,端過那盅熱湯慢慢喝着。
尤瑾未嘗不知道自己現下的情形不對。但他心中有股氣,雖不能宣洩,卻在胸腔裡抑制不住地催促着他,要去做些什麼,盡快地去做些什麼,這急迫的感情逼得他不得不去想、去好好綢缪。
隻是思來想去,還是隻有這一個法子,或者說隻有這個法子是他摸得到、或許也是最适合的最好辦法,至少這個法子是他能自己去選、去做、去拼的。
一時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聽見輕聲地呼喚。
“……小郎君!”
尤瑾一愣,忙擡起頭去看故作不悅的郁離,“小郎君當真是學癡了。”
不過她也沒去多揪着這一個點,她可是還有正事要同小郎君的講的,“明日是謙以小少爺的五歲生辰,小郎君這個做叔祖的可要去?”
尤瑾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句謙以小少爺指的是誰。
可顼大侄子的兒子,他們尤氏以字輩的小娃。是個很乖巧伶俐的小孩,與梧姐兒倒是很有幾句話說的,梧姐兒也很喜歡與這個小侄孫一塊兒玩鬧,雖然這個小侄孫就比她小個把月。
“自然是不能變成那隻知經史子集的書簍子的。是我着了相。我明日自會去的,你讓病白安心吧。”對上一雙暗含訝異的眼,尤瑾搖頭苦笑 ,“病白也真是的,沒必要讓你拐着彎來同我說這一遭。這樣的喜事自然是要去捧捧場的,也好謝一謝兩個侄兒。”
郁離訝異化作笑意,“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小郎君。”
将郁離哄回去,尤瑾披着剛被絞幹的濕發,将書案上寫滿問題的那些紙張妥帖地收好放入書箱裡,手按在上面頓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呼出一口氣,躺到了床上。
暖隆隆的被窩散發着令人骨頭發蘇溫暖感,尤瑾漸漸沉入夢鄉。
黑暗籠罩着漆黑一片的地籠,摸不清一片實處,也分不清究竟是黑暗更黑,還是那深處的黑暗更黑,還有盡頭的那些熟悉的畫面……
“哈!”尤瑾猛地從床上驚醒,心悸感還在胸腔裡頭劇烈地回蕩,強壓下不适,他盡量平複了些,穩住聲音回拒了渚星要進來看看的問詢。
慢慢平複下來後,心悸感是漸漸消散了,但他感覺到了喉管裡漲的酸痛的澀意,眼睛也疲憊不堪,有淚水抑制不住地往外淌。
尤瑾合上了眼,仰躺在床上不知思緒要飄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