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市局大隊裡,七隊最特别。他們隻有三個人。
隊長關南年年打申請要求擴充人數,常常不被答應。去年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小年輕,結果人被一隊挖走了。
三個人!怎麼好開展工作!
關南愁死了都。
他才三十七,正是闖的年紀,卻冒出好多白發。一隊的見着他紛紛誇他長得一點不像三十多,倒像個六七十的壯小夥。
關南每次聽到都想殺進一隊把他們洗發水換成白油漆。
這些小兔崽子竟敢嘴他?!
但是他不能。因為七隊全大隊破案量最低,他擡不起頭。什麼大案、要案,都不會想着分給他們。
案件不分大小,什麼都該辦,還要辦好。但是重要案件不讓參與,他們地位就更低了。這就是個死循環。
關南正歎着氣呢,送案卷的小劉來了,給他們帶了個失蹤案,昨天發生的。
關南把隊員喊進來,掃一眼,打哈欠的老油條孟濤、一臉清澈愚蠢永遠男大的李少軒,沒一個能幹活的!
“砰!”手裡卷宗重重拍下,“瞧你們這樣子!還像個刑警嗎?啊!?還有個呢?”
孟濤不打哈欠了,但還是精神不濟:“沒到呢吧。小姑娘第一天上班,理解理解。”
理解個屁!
說起新人,關南腦殼抽抽得疼。說好給他們再分兩個人,結果隻來一個,還是别個隊不要嘞!
提拔的三個,倆原來都在分局,有經驗有能力。唯獨這個紀明珠……關南知道消息後就跑去找大隊長。
大隊長笑呵呵地說,新領導要求不拘一格降人才,人家紀明珠雖然沒正兒八經幹過刑警,但人是高材生啊!
高材生?
高材生頂個屁用!
李少軒不也是高材生!來了三年天天就知道幹飯,飯桶!
關南氣得腦袋瓜子呲呲冒白發,單方面跟大隊長大吵一架,摔門而出。
今年四十的大隊長在他背後笑眯眯地抿一口茶,“這個小關啊,年近四十還這麼有活力,不錯不錯。”
關南對紀明珠的觀感現在是跌到谷底了。
沒經驗,态度也沒得嗎?
剛準備打電話催,紀明珠就一臉世界和平地從門口冒出來,伴随着的是幾下敲門聲:“隊長、大家好,紀明珠報道。”
“你就是紀明珠?幾點了?才來?當警局是你家啊!”
紀明珠沉默一瞬。
其實正常情況下她六點起床,運動運動,七點半前就能到單位。但昨天太異常,打完拳,她翻出雜志做數獨,反複掙紮,才确定自己腦子出問題了,她真能看見一個“人”!
對方異常活潑!
她做數獨,她也在那盯着看,還思考呢,還出招呢。
她翻出書來看,她懸空盤腿,也在一邊看,她不翻頁,她就在旁邊催:“快快快,下一頁!兇手肯定馬上就要跳出來了!”
紀明珠面如死灰地翻頁,一行字都沒看進去。
翻完小說四分之一,她選擇安詳睡去。
對方着急地轉來轉去,抓耳撓腮,十分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麼,兇手究竟是哪幾個。
紀明珠用被子掩護自己,默默數數。
折騰到三點過才勉強睡下,可一睜眼,那位就橫躺着在天花闆底下飄來飄去……
小學教科書有句很經典的話。
天邊大雁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一字。
這位鬼。
一會兒盤腿,一會兒劈叉,一會兒把自己壓縮成zip。
紀明珠機械地洗漱,推出自行車往單位騎。滿腦子都是什麼時候去醫院挂号。停車前她特地看了表,七點四十五。距離隊長昨天說的到崗時間還差整半小時。
因此她其實沒遲到。
不過她沒辯駁,甚至精神接近超脫,有點想笑,因為那鬼女士,飄到了隊長背後,俯視他的腦袋,嘀咕:“怎麼這麼多白頭發呀!跟白心火龍果似的。”
神色純真,語氣疑問還帶震驚。
紀明珠移開視線,說了句抱歉。關南不滿她的态度,但工作當前,壓下火氣叫她收拾東西,有個失蹤案,立馬就得走。
失蹤的是個小學生,叫陳建偉,男,11歲。
昨晚,他跟媽媽說要吃冰淇淋,立馬就要。其母親就讓保姆帶着他去買,結果就是這一趟,孩子不見了。
孩子父親報警後派出所立馬展開排查,未果。其父陳達是本地一位著名企業家,通過某些渠道向市局施壓,把案子調到了市刑偵大隊手裡。
關南沒有挑案子的權力。若有選擇,他完全不想辦失蹤案,他們人少,地位也低,找其他單位協調工作的時候很麻煩。他本身也不是很會和人攀交情的性格,就更難了。
但來都來了。
案卷在每個人手裡轉一圈的功夫,就抵達了陳建偉家,關南讓紀明珠跟着他,孟濤帶李少軒。
關南跟負責案件的副所長打招呼,對方立馬把他介紹給陳達。
陳達此人,看上去文質彬彬,與關南握手前先一步從上到下把他打量一遍,随即微微皺眉,伸出手來。
陳達對關南不滿意。
這點他表現得很明顯。
家長先有了抵觸情緒,之後辦案便多一層麻煩。
紀明珠先是觀察這對家長,随即視線一偏,看向一旁明顯哭過很久似是保姆的女人。陳達有焦急、煩躁、不滿,陳建偉母親季琳低着頭,身形很疲憊的樣子,偶然擡頭可以看出她也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