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凰過去叫人了。
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雖可以短暫辟谷,但也不可水米不進。何況,美食不是酷刑,而是享受,若非必要,少有生靈會拒絕進食。
桌上的早膳琳琅滿目,趙芳若吃飯的樣子也很是賞心悅目。
也不知待會兒這人還能不能這般鎮定,齊悅的右拳輕敲了兩下桌子,抛出一個令人心緒起伏的消息,“吃得這般高興,莫非知道秦桀今日要來接你了?”
趙芳若驚訝地擡起頭,搖搖腦袋表示否定。
齊悅興緻上來,身子微微前傾,繼續問:“你和秦桀是怎麼認識的?”
趙芳若怔了一下,好似回憶起什麼,低眉抿唇不語。
齊悅皺眉再問:“你說在他心裡,你和冠陀花誰更重要?”無論誰更重要,今日這場交易她都不會是輸家。
趙芳若默默吃東西,連頭都沒擡。
齊悅的臉色冷了下來,她坐直身子,隔着桌子語氣威脅道:“舌頭既然沒用,不妨割了喂魚吧,嗯?”
對方的表情不似作假,趙芳若面色瞬間慘白,趕忙口中含糊道:“不,不,不知道。”
敷衍和模棱兩可從來都不是齊悅滿意的結果,她正待發作,侍者來到了亭邊,“少主,少尊主來訪。”
一字之差的兩個稱謂擺在一起,着實令人不快。
齊悅皺眉看了看趙芳若帶上喜意的臉,“正好,給我請過來!”
“是!”
人與物,孰輕孰重,馬上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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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一下,自從秦桀常常來往于妖魔二界後,齊悅和這位兄長就很少見面了。偶爾有場合不可避免,比如每年的祭天大典上,他們身後也會圍着一堆人。
像今天這般安靜的場合,又是在她的瑰寶殿,這樣的場面着實少見。
兄長真的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兄長了。
收複魔界之前,魔尊之子秦桀是一員猛将,但比起現在衆人敬服的少尊主,那時候的秦桀更像是強耳手下一把冷冽的刀。
他會有條不紊地辦好強耳吩咐的每一件事,但私下裡,他似乎對金錢,名利這一切都沒有欲望。
作為統領,在每一場慶功宴上,他不會掃魔将們的興,卻也不會同别人一樣陷入狂歡。齊悅一同參加的場合中,她總是看到他自斟自飲,眸中帶着醉意,獨自坐在上首觀看着下面的熱鬧和荒唐。
從不沉迷美色,從不拉幫結派,活像一位斷了七情六欲的肅目金剛。
齊悅暗自觀察過很多遍,倒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齊悅好戰,從幾乎記不清的少女時期開始,她的願望和樂趣就是不斷地挑釁和擊敗這位兄長,這位強大的兄長。
可是秦桀不願和她打。
年少時她還常常去挑釁,那時候學藝尚且不精,秦桀隻會無可奈何地接招,不會主動攻擊。
看不起誰呢?齊悅是越挫越勇的。
後來開始征戰,大家都忙,她就沒有主動去讨嫌了,畢竟主将鬥毆傳下去實在不像話。
但她沒有改掉觀察兄長的習慣。可觀察來觀察去,秦桀永遠都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齊悅到後期都懶得去看這個無聊的哥哥了。
如今,兄妹二人誰更強倒真是個問題。
這便是齊悅記憶裡的秦桀,一個強大的,無趣的人。就像三餐中的稻米,占據着不可或缺的地位,但吃着看着都很無聊。
他具體是什麼時候變的呢?
齊悅不知道,隻是妖界破開後的那些年裡,隻聽吩咐從不主動争奪的秦桀開始逐漸給她添堵,然後自四百年前那件事後,他們就水火不容了。
但無疑,這個變了的兄長令她感到憤怒的同時,也感到血液加速流動的興奮。
他開始步步為營,他開始争權奪利,他波瀾不驚的面孔後竟隐藏着奪取尊主之位的野心。
如今為了一位姬妾,秦桀竟然真的來了她的瑰寶殿,難不成這位兄長如今還成了一個大情種?
有趣,真是有趣。
桌上的膳食被全部撤下,齊悅坐着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想起從前。
不覺間吹來一陣猛烈的清風,四周樹木的枝條齊齊搖動,亭上的驚鳥鈴叮當作響,月洞門口,秦桀踩着碎地的鈴聲跨步而來。
少見的帶有壓迫性的男性身影,打破了瑰寶殿往來的和諧。
齊悅腦中想着從前,風起鈴響時她下意識偏頭,在尋找彼此身影的過程中他們的視線一俯一仰先在綠樹山石間相碰,直勾勾的對視,無形的較量,沒有人閃躲。
秦桀面無表情,眼睜睜看着涼亭中的齊悅坐得紋絲不動,笑得春暖花開。
她叙舊般開口:“兄長來了,快來坐啊!嫂嫂等你好幾天了!”
少尊主本來就不喜歡笑,現在更是笑不出來。
旁邊,早就坐立不安地趙芳若見到來人後開心地站起,還沒邁出一步,旁邊的朱凰便猛地給了她一手刀。
秦桀腳步微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