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查大虎人面獸心,瞞着你把養女藏了起來獨自享受?”
李絮斟酌片刻說出他的猜想,不料柴珊否認說道:“倒也不是,我忘跟你說了,查大虎沒有生育能力,據說乃是早年作為遊手好閑的地痞流氓的時候,調戲良家婦女不慎被人打得不舉了。”
“那是……”
李絮猶豫一下問道,就聽柴珊擡手抹了一把淚水悲憤交加咬牙切齒說道:“這個畜生為了教坊的生意和自己的前程,把我嬌生慣養如花似玉的女兒送到有錢人家當牛做馬!”
說到這裡,她的委屈達到極緻,聲音震耳欲聾,李絮繼而放緩語氣安撫似的問道:“那麼你是怎麼知道她被賣了的呢,莫非你遇見她了嗎?”
“是的,”柴珊哭道,“就在不久之前,我去茶樓找人打算再買幾個雛兒過來培養,結果與我接頭的賣家竟然就是我的女兒。”
“什麼?”
李絮雖然猜到她的女兒結局和目前的境遇不會很好,但是卻沒想到被賣的人最終成了賣人的那個,一時有些震驚和感慨。
“當然,”柴珊說道,“畢竟過去那麼久了,我也老了,想來她早把我這個親娘的聲音和容貌忘了,所以沒有認出我來。但是她的五官卻在我的夢裡輾轉反側很久,讓我經久不忘。”
“為了得知當年的真相,”柴珊泣不成聲而又故作堅強說道,“我強忍着激動的心情與她攀談,中途意欲打探她的近況,這才知道,當初她被京都城内的王府收納做了仆從,年紀輕輕的公子哥兒看上她的樣子讓她當了通房,還和她說等到有了正妻也好明媒正娶讓她成為側室,誰知就在主母即将過門的時候,她就因為得罪一向不喜下人穿得花紅柳綠企圖勾引主人妄圖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奴婢的王妃,從而又被賣了出去,這般循環往複經過幾家高門大戶的磋磨,最後的她和一個從前在王府老實本分賺錢養家的小厮在一起了。”
“然而這樣還不算是慘絕人寰,”柴珊這時淚眼婆娑,擡起捏着帕子的右手晃了兩下繼續說道,“本來以為找到的是一個好的歸宿,不料那個小厮後來染上賭瘾,隔三差五拿着家裡本就不多的積蓄肆意揮霍,後來甚至還把她在王府辛辛苦苦攢下的珠寶首飾拿去換錢。最為過分的是,他到最後實在迫不得已,竟然和隔壁另外一個寡婦串通,讓我女兒成了暗娼,每天下午都有不同的男人前去侮辱她,甚至因為這個使她接二連三受孕,生了好些沒名沒分的孩子。那個小厮本來想要她把孩子打掉,原因也很簡單,家裡太窮養不起了,可是我的女兒心地善良,每次都是背着她那心狠手辣的丈夫把後代生了下來,最後自然遭到小厮的嫌棄和抛棄。”
“所以,”李絮猜測說道,“那些孩子大了,小厮跑了,你的女兒好不容易逃離那個虎穴狼窩,可是她也養活不起這些後代,最後迫不得已出來打算賣掉幾個女兒減輕負擔?”
“是。”
柴珊撫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胸口,一滴清淚宛若昂貴的珍珠滑落臉頰,然後重重點頭承認說道。
“你不知道,”柴珊哭道,“我看見她的時候,她的肚子裡面還有一個,而且看着就像快要臨盆一樣,所以她應該是剛從那些畜生的掌控逃了出來。看着這些……看着這些我就恨不得把查大虎那個禽獸碎屍萬段。若是……若是早點找到我的女兒,那時她還年紀輕輕,我就可以把她帶在身邊,手把手教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憑她的天生麗質和冰雪聰明,完全能夠成為我們教坊的魁首,過着大家閨秀一般錦衣玉食萬衆矚目的日子。可是……可是現在我才遇見了她,她早就被暗無天日的生活磨平所有棱角,她的面容那麼憔悴,分明她也隻有二十多歲,卻像和我同齡一樣,粗糙的雙手像是幹枯的樹枝和樹皮,穿得也很樸素,就連一般的布裙荊钗都算不上……”
“所以你在看到失散多年的女兒這個樣子以後,失魂落魄回到教坊,卻和罪魁禍首查大虎發生争執,失手把他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