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間的一路都很順暢,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周圍環境與平日看不出任何差别,如果不是脖頸上若有若無的刺痛提醒着他,秋亦柏會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一場,連上天都在幫助他的美夢。
淩晨兩點五十六分。
秋亦柏回到房間,桌上原本溫熱的咖啡已經徹底涼透,書籍的擺放與離去時相同。
他走近,将書一本本收起來,來到書櫃前,分門别類放好。
頓了下,秋亦柏再次伸出手,從一個分類為神秘學的序列中,抽出了一本深褐色封皮,從表面看起來很有年代感的書籍。來到沙發前,重新坐了上去。
翻開四五頁,書頁内裡被掏了一個大洞。
其中,一把中心呈五角環形,匙柄邊緣内刻镂空波紋圖案的古銅色長鑰赫然躺列其中。
它顔色并不純粹,反而夾雜着孔雀綠的鏽迹與近似黴菌的黑點,全然沒有一副被精心在培養皿中保存了十幾年的樣子。
距離他拿到這把鑰匙,過去了七天。
距離下一次針對這把密鑰展開的專項封閉式研究召開,還有三天。
十天時間,在人身受限的情況下,想在布滿天眼,戒備森嚴,重重機關保障限制的實驗院中謀劃一次天衣無縫的失竊案,對尋常人來說,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即便那個人是秋亦柏,實際操作起來也會遇到許多不确定,需要冒險的環節。
然而就在他幾經躊躇的時刻,穆思明出現了。
一個莫名其妙的瘋子,
一個完美的人選。
甚至不用怎麼辯解,因為他原本就是沖着鑰匙來的。
原本在對方既具有鼓動性的語言中,秋亦柏确生了幾分心思把鑰匙給他,然而隻是幾分。
畢竟,好聽的話,誰都會說。
語言的權重是最輕的。
穆思明進了3區。
鑰匙消失了。
而他從頭到尾都在監控的注視下,一步也沒有離開。
整個事件順利到他想笑。
說到穆思明,秋亦柏至今還是想不通,對方是如何如鬼影般穿牆來到自己身後,又是如何悄無聲息将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的。
這行為詭異的令人後怕,與那個一秒開門的操作一樣,是瞬間刷新了秋亦柏認知的存在……
幸好,對方與鑰匙之間,存在着某種信息差。
他知道鑰匙在這裡,卻不知道具體位置,所以自己才能蒙混過關,再利用這個信息差,成功将對方騙帶進了三号區。
恩……
也不能說騙,畢竟七天之前,鑰匙确實留在三号區内。
所以……
秋亦柏看向這把被自己藏起來的,令衆人趨之若鹜,為之瘋狂着迷的鑰匙。
新世界?
這就是隐藏其中的秘密?
如果他找到了新世界,解開了謎題,關于鑰匙的一切研究是不是就能停下了?
那他,
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沉默中,他手指不自覺摩挲着鑰匙冰冷的邊沿,卻忘記手上有先前擦拭過傷口的血液,雖已幹涸,卻在接觸到那鑰匙表面時,突然活了。
紅的深沉。
那滴紅色中似乎夾雜着活物,在秋亦柏的手上蠕動着,旋即被鑰匙吸入,無影無蹤。
速度之快,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正想仔細看,一股巨大的爆炸般的沖擊力幾乎将他整個人掀翻,房間晃動着,轟鳴震顫,伴随着吱吱作響的骨骼碎裂聲,随即一絲絲細小的裂縫從瑩白色的牆體上逐漸蔓延,破碎。
不妙的預感在心頭若隐若現,
而穆思明風塵仆仆的出現方式印證了這個令人意外的猜測。
和當初分别不同,此時的穆思明十分狼狽。
他身上同時存在近身搏鬥的刀傷與遠程射擊的槍傷,雖不緻命,卻很多,密密麻麻的幾乎遍布全身。
額頭布滿汗液與血污,幾處青紫色的淤痕似乎傷到了面部肌肉,他眼皮無力聳拉着,隻是那怨毒的眼神看的秋亦柏心驚。
秋亦柏震驚:“這都能逃出來?”
别人不知道,但秋亦柏是無比了解的。
實驗院是全國安保系統僅次于科學院的科研重地,安保隊伍經過軍隊篩選層層選拔,幾乎集齊各地人才,加之以武器加持,殺傷力不可小觑。
且對方享有先斬後奏的特權,這也是秋亦柏最忌憚的一個地方。
秋亦柏想過二人會再次見面,可那是在監獄,而不是在這裡,更不是現在。
穆思明沒說話,如毒蛇的淬毒瞳孔盯住他,直接發動了進攻,他手握尖刀,連踢,飛踹,卸力,突刺。
動作迅速而标準,毫不脫離帶水,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幾乎可以媲美職業格鬥選手。
隻是簡單的交手,秋亦柏身上就挂了彩,肩膀被刺了兩刀,膝蓋被重踹了兩腳。
盡管他努力護住頭部與心髒,那重擊在胸口的一腿還是讓他避無可避。
疼痛信号從皮肉中尖叫着爬出,以光速竄入大腦氣層,在腦内爆炸出一朵又一朵蘑菇雲。
身體落地時清脆的聲響讓秋亦柏意識到,自己骨折了。
穆思明踩住他的腳踝,用力碾磨,非人的力道讓秋亦柏面部扭曲,額頭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鑰匙,交出來。”
秋亦柏眼神瞟向那已合起的書,穆思明順着看去,心有領會,立刻起身去搶奪。
而秋亦柏則趁機,将身下的鑰匙撺入手心。
鑰匙聞到熟悉的血腥味,發了瘋去吸從秋亦柏傷口中流出的鮮血,随後鑰匙本體竟然開始變色,由枯萎的棕黃逐漸轉為濃稠的朱紅。
隻是這一切,秋亦柏并未注意到。
看着内裡空空如也的書本,穆思明發現再度被耍。至此,他心頭對秋亦柏處境的最後一絲耐心與憐憫也蕩然無存。
“我不喜歡殺戮,也不喜歡濫殺無辜。”
“但你是罪有應得。”
他高舉利刃,朝着秋亦柏的心髒,直直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