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狹小的空間所有的聲音和動作似乎都被放慢了幾十倍，細小的灰塵顆粒悄悄從海辰眼前飄過。

樂昱說完便拿起面包，撕開包裝袋，直到麥黃色面包完全暴露在空氣中，他又接着說：“你别這樣看我，我隻是聽指令行事，我是研究人魚，可不在捕捉人魚那行列。再說了又不止我在研究，還有其他人呢。”

海辰捏着面包袋子，包裝袋在他手裡滿是褶皺，他現在突然有些煩悶。

人魚研究人魚這個話題顯然對樂昱來說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隻是他不明白。

“你說的其他人是什麼意思？”

樂昱大口咬下一塊面包，面包上的白粉直接沾在了他的嘴邊。海辰耐心地等着樂昱把嘴裡的東西吃完，騰出一隻手安撫着腿上的海螺。

“星系裡又不止我一條人魚，具體幾條我不清楚。”說完，他掃了眼海辰，又接着說：“總之除了這個星球上的人魚，還有其他人魚生活在星系。”

海辰問：“他們也有精神力？”

“有吧，反正我有。”

“哦。”過了幾秒後，海辰又問：“星際人類抓來的那些人魚在哪裡？”

樂昱怔了一秒，他眯着眼看着海辰，眼皮遮去黑色瞳孔裡的僅剩光亮，似乎要把海辰看穿，“你想幹什麼？”

海辰垂下眼簾，視線的最低處恰好可以看見黑色短褲上凸出的輪廓，海螺被他放在腿上，正隐隐發着光。

樂昱像是猜到了海辰的心思，将最後一口面包塞進嘴裡，咀嚼幾下便咽了下去，“别想了，那個地方被軍方嚴密防守，進去的人裡三層外三層都要被扒個幹淨。更何況還有精神力幹擾儀，你去了就是自投羅網。”

他像是歎了口氣，最後側頭看向窗外，“而且，三個小時後，戰艦就會離開這個星球，到時候處于外太空，你什麼也做不了。”

海辰眉頭微皺，他從來沒離開過這個星球，他對外面的世界隻有在光屏片面的了解。

“你要是現在離開，我可以想辦法送你出去。”樂昱好心提醒道。

海辰摸着脖子上海星項鍊，乳白色的石頭依舊很冰涼，輪廓圓潤，摸起來甚至還能摸到刀劃過的細小切面，他定定心神，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我不走。”

樂昱盯着海辰幾秒後，微微聳肩：“行吧，既然你不想走，那你就好好藏着，到時候别把我供出去就行。”

海辰看着他：“你為什麼會幫我？”

樂昱似乎沒想到海辰會問這個問題，起身動作稍停一瞬。

海辰又接着說：“如果我被抓住，你怎麼确保我一定不會把你是人魚的身份說出去？”

樂昱啧了一聲，語氣不耐：“你怎麼有這麼多問題，十萬個為什麼都沒你多。”

海辰抿着唇看着他。

樂昱：“……”

他故作投降姿勢：“行行行，我就是單純想了解生活在PTRY-51109星球的土著人魚，沒其他壞想法，畢竟都是同類，說不定追溯到源頭我們還是一家人，至于我的身份。”

他語氣頓了頓，得意地看着海辰：“你要說出去也行，隻要星際人類能檢測出我是人魚。”

海辰：“……”

他越來越覺得樂昱根本不是人魚，如果沒看到那條淡紅色魚尾的話，他一定會用人魚族裡最簡單的解決方式——甩尾。

把面前這人扇飛出去。

“藍星。”海辰說。

“什麼？”

突然的名稱，讓樂昱一時沒反應過來。

海辰有些失笑，白嫩的臉頰上露出淡淡的酒窩，“藍星，我生活的地方叫藍星。”海辰解釋一遍，見樂昱出神，他又叫了聲樂昱。

“哦，名字不錯。”樂昱笑得随意，“這名字确實适合，這星球從外面看确實是藍色的。”

海辰用手指頭來回揪着自己衣服，潔白的襯衫很快被他揪出褶皺，他又把那一小塊布料撫平。

他生活的地方才不是冰冷的數字。

這個星球上有成片的海洋，成片的樹林，海辰想去哪就去哪，除了大海盡頭，他最不喜歡那個地方。

很久之前去過一次，差點把他凍成人魚冰雕，還是族人把他帶了回來。

一想到這，海辰就感覺自己好像再次回到了那個時候，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寒顫。

“怎麼？你冷啊？”樂昱自然沒放過海辰這個小動靜。

海辰微微一笑，“我不冷，隻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哦。”

樂昱把垃圾全部收起來放在一邊，調出光屏看了眼時間，嘴裡嘟喃着：“這都後半夜了。”随後他看向海辰：“我回去休息了，估計明天一早就會啟程，你既然不想下去，就老老實實待在這。”

海辰點頭，目送樂昱離開，房間裡又重新歸于一片寂靜。

海螺微微泛着光：“海辰，我覺得那個人魚有點怪怪的。”

海辰站在窗戶前，窗戶外依舊在下雨，隻是少了閃電和雷聲。

黑色樹林被雨水打濕，林中霧氣漸漸從最深處湧到最外處，像是出籠的不知名生物在逐漸侵入這個地方。

這是即将雨停的征兆。

難怪那些星際人類三個小時後就要出發，雨水稀釋過的森林，會排出密林深處的灰白色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