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文字則是罵他寫的一堆廢料,連這種東西都有閑情問。
看着面前的少女,沈溯有些沉默。
不知是不是賭場内的燈光太過昏黃,他覺得恍惚。
星烏拍開他的折扇,拽着他的衣領向李長光的方向走,語氣雀躍:“走啊兄弟,我今晚心情好,定要賭個爽快。”
沈溯任她拉着,沒有回話。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把這個地方調查清楚,方便以後動手。
賭桌前,坐着一位戴饕餮紋面具的老人,他看上去枯瘦無比,聲音也無比滄桑,像是五六十歲的模樣。
李長光雙目通紅,眼角的血絲看來令人心驚,他雙手抱頭,正用方言罵着什麼,大約是剛剛輸了。
而在他的對面,一位衣着華貴的男子緩緩起身,手中夾着一張黃紙,從容地離開。
那大約是欠條吧。
老人動作僵硬地擡頭,看着星烏和沈溯,誘惑地開口:“二位,玩玩嗎?”
李長光興奮地瞪着二人,激動地說:“玩!你們倆,必須玩!”
賭徒就是如此,一旦輸了,就着急地找人發洩,隻有赢回來,才能抵消自己的挫敗感。
星烏挑眉,饒有趣味地捏起一個骰子,在手中把玩幾番,确認沒問題後,才微微俯身,湊近那個老人,表示同意:
“好啊,我還是第一次玩這個呢。”
老人意義不明地輕笑一聲,側頭問她:“這位,賭多少?”
星烏一拍桌,把李長光震得摔在椅子上。
她思忖片刻,故作深沉地問:“你們這,賭注不止是錢吧。”
老人立馬笑嘻嘻地回答:“自然,不過,無論賭注是什麼,最後都會變成銀錢。”
聞此言,星烏毫不客氣地扯過沈溯的衣襟,順手偷過他的折扇,往他背上一拍,讓他站直了。
她咧嘴一笑:“看見這個小美人了嗎?”
老人撇了沈溯一眼,這人長相妖冶,的确漂亮,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于是他慌亂地點點頭:“看見了。”
“我要是輸了,就把他賠給你們,懂?”
“貴客,請!”
李長光對沈溯自然沒什麼興趣,他要的是錢。
也不知這男的身價多少錢......若是赢了,莊主拿一,他能拿九,這也是這個花會吸引人的地方。
賭場的主人格外大方,似乎并不擔心自己會虧錢。
“等等,我說,這位公子,你賭的是什麼?”
星烏看向神色癫狂的李長光。
他也不知該說什麼:“我......我......”
錢早就輸完了,方才還依着他哥的關系,寫了張欠條。
若是這局還赢不了,他多次抵賴,恐怕那些人,就要把他抓起來了。
耳邊傳來少女低沉如鬼魅的聲音:“不如,就賭你自己,如何?”
李長光突然尖叫起來。
“對,對!我還可以賭我自己!”
他手舞足蹈地大喊:“就賭這個!就賭這個!”
就算輸了,讓這個人把他帶走,帶到外面去!
在外面,沒人能奈何他!他哥可是長洲的縣令!
李長光癡癡對着二人,露出一個扭曲又狂傲的笑。
沈溯看着狀似興緻勃勃的星烏,對她的印象有了些許變化,這變化似乎.....還有點熟悉?
沈溯有些無奈地拉了拉星烏的衣擺,星烏了然,沖老人淡淡一笑:“看來我家小美人還有些害怕,麻煩二位稍等片刻。”
二人走到一個相對空曠的位置,小聲交流起來。
星烏把扇子還給他,道:“别緊張。”
沈溯習慣性打開這扇半掩着臉,輕輕問:“女......兄弟,會赢嗎?”
星烏肯定地點點頭:“放心,輸不了。”
“這麼确定?”
“輸了的話,就把你送出去啊。”
“這不是真的吧?”
“當然不是,如果輸了,我就把勝者殺咯,這樣也算我赢。”
星烏指了指背上的劍,面無表情。
沈溯實在是讀不懂她的心思:“......這也是玩笑嗎?”
“你這麼聰明,猜猜看好了。”星烏故意湊近他,強硬地掰開那把玉面扇,直直盯着他,“你當真不知道,赢不赢的了?”
那人沒有回答,無所畏懼地也看着她。
這雙桃花眼實在好看,無情也動人。
“沈洄之,是你自己要來這兒的。”星烏歎了口氣,自先拉開了距離,“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
“你帶我來這兒幹嘛,你自己心裡有數。”
“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想幹什麼。”
少女的神情和她的聲音一般冷,讓人想起很多東西。
凜冬的雪,冰涼的劍,沒有溫度的墨,還有信的末尾常有的那句,不帶絲毫情感的套話,“心安勿念”。
裕甯十八年夏,棠梨花會中,二人欲行賭;淚無聲,字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