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季節到底和方丈仙山不同,在裡面還計劃着過冬的四人,現在在人間的山裡看螢火蟲飛舞。
芳菲随意捉住一隻,還有些氣不順:“等我找到它們,非要把它們千刀萬剮,放一把火都燒了它們!”
淩羽裳還在化水沖洗身上的血迹,仙山的一切經過這一站都毀于一旦,好不容易搭建的木屋被炸成碎片,冷泉也被堵住泉眼,仙蓮被人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搶走,一時之間所有生存的物件一件不剩,就算淩羽裳再不想去人間,也隻能跑一趟。
衆人在仙山結界前停下腳步,芳菲犯難:“阿姊,我們要怎麼出去?仙山的結界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連個解的法子都沒有。”
方丈仙山不知道被人一道結界困在人間,可那裡面沒有窮兇極惡的妖怪,就連吃人的兇獸也是半道被天上打下來的。幼小的鳥禽出入又不受控制,隻有強大的兩個妖怪進去後便沒有能力出去,怎麼看都像是專門鎮壓妖力強大的大妖而設,這一下也困住了淩羽裳。
黑氣襲人,從高空墜下的人類。
淩羽裳轉身看向一旁的謝筠,第一次見黑氣便是他帶來的,這次的黑氣明明與上次一樣,但這回丢失的是仙蓮。
腳邊的草地枯黃,零星突出地面的草根顯得格外雜亂。倒地的凡人,滴落在地上的鮮血,第一次伸出的手臂。
是謝筠的血。
他的血好像一直都有奇效,能平息身體内洶湧的熱氣,或許也能帶她出去。
“阿姊這樣真的能行嘛,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時間說出來,千萬不要硬抗,我們在想其他辦法。”芳菲跟在後面滿臉擔憂,“還好我們都在仙蓮身上下了妖術,要不然這大千世界真真的是大海撈針了。”
白衣被鮮血染的一道道血紅,淩羽裳一手抱住體弱的謝筠,舉步千斤地往前挪動。一道薄薄的結界,好像距離着十萬八千裡,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艱辛。
仙山生活的百年,就這麼被一道結界攔住,等淩羽裳出來,天已經黑了。
白衣上的血迹迅速消散,潮濕的水汽瞬間烘幹,她借着夜色為謝筠渡一口妖力,替他療傷。
“已經很晚了,先找個地方歇息吧。”淩羽裳飄在半空,看周邊樹木叢生,沒有一絲人氣,現在也不能随意動用妖力,唯恐節外生枝。
謝筠站起身,“先往山下走吧,這裡的山不高,應該都是獵戶打獵的地方,運氣好還能找到獵戶歇腳的屋棚,等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往鎮上走。”
其餘的人都點頭,現在是在人間,三隻妖也拿不定主意,隻能依靠謝筠。
夜裡的山路不好走,少不了坑坑窪窪。淩羽裳索性雙腳離地,慢慢悠悠地飄着,偶爾捉幾隻熒綠色的螢火蟲在指尖玩鬧,山風裡白衣長發,赫然一隻女鬼的模樣。
“前面是人是鬼?”一個獵戶模樣的人出聲問,他自小便在山裡長大,什麼妖魔鬼怪也都聽說過,這時候看見淩羽裳反而沒有被吓到,還開口詢問。
“兄台莫怕,在下山中迷了路,一時間找不到歇腳的地方,夜裡趕路吓到兄台了。”謝筠把淩羽裳拉到地上,趕緊回答。
獵戶不滿一笑,嚯聲:“大半夜趕山路穿白衣,還以為是女鬼索命嘞!”他快走幾步,身上還背着一個大籮筐,滿臉皺紋,先是打量他們四人一遍,才開口,“我也要下山去,你們要是信得過便跟我一起走。”
謝筠轉頭看淩羽裳,卻發現她正在看獵戶,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透亮,像是發現了什麼稀奇的東西,這也才是她見過的第二個凡人。
“那就有勞兄台了。”謝筠看她颔首,才轉身回話。
獵戶嘿嘿一笑,揶揄地看向謝筠,一副我都懂的樣子,“就是要聽老婆的話,不然家裡過不好。”
謝筠想解釋,卻被獵戶笑嘻嘻駁回去了。
歇腳的屋棚很簡陋,甚至不能說是屋,因為這隻是用來幾根粗壯的木頭支起,再用茅草做頂的棚子,門也是一席草簾。
“你們是要到鎮子上去啊?”獵戶放下籮筐,開始閑聊,“我們這個鎮子不大,但很熱鬧,我看你們四個年輕人也是可以做些生意糊口。”
謝筠坐在木闆外面,把淩羽裳和芳菲擱在裡面,笑着回答:“是要去鎮子上,去投奔親戚。”
獵戶嘻嘻一笑,提起了話頭,“那你們的腳程也要快些,争取在明天晚上趕到。不然露宿荒野也不太好受,還有山腳下的那個小飯店,可千萬不能住,一文錢一晚也不能住。”
謝筠哦一聲,疑惑發問:“那裡難不成是第二個十字坡客棧?”
獵戶大笑,“小兄弟真是說笑了,現在是太平年間,就算是想吃人肉也找不到地方。”他壓低聲音,“都說那客棧吃人,是有妖怪在的。”
窗下支頭的淩羽裳和芳菲二人幽地回頭,兩雙眼睛緊緊盯着地上的獵戶。前者的眼睛沒有多大的波瀾,似乎隻是感到有趣,後者卻死盯着獵戶,弓起的身子立馬進入防禦姿态。
謝筠趕緊起身擋住兩人的視線,轉頭朝她們安撫一笑。
獵戶冷不丁打個冷顫,連連稱怪:“天還不冷,怎讓人生起寒意了?”
謝筠笑着轉移話題:“還不知道您家住何處,要是有緣改日我們去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