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斜下西山,楊慎還趴在樹上緩神。那個年長的獵人走過去不知道說了什麼,一群人嘀嘀咕咕說了半天,最後才派出一個代表。
年長獵人躲在人堆裡,心虛地摸鼻子躲閃視線。出來的是個年輕人,個頭不高,臉上稚氣未脫。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四位跟着我們回村休息一晚,明日再趕路。”少年說話一闆一眼,像是學舌的鹦鹉,眼神越過前面站着的芳菲和趙景桓,怯怯地望着後面的淩羽裳。
他們都看出來,前面那個粉色的姑娘事事都聽白衣姑娘的話,還有那個墨色衣袍的男子,看着舉止文雅,但也是個挑水搬行李的。這一圈下來,隻有白衣的姑娘是最有話語權的。雖然她看神情淡淡,但剛才也是出言救下了楊慎,應該是個下凡的活菩薩,定然不會拒絕一個孩子的救助。
一衆人在心裡把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在心裡說服了自己,心虛掩都掩不住,還是梗脖子看。一道道視線把四人架在火上烤。
淩羽裳可不懂這些人情世故,眼神淡漠掃過。原本隻有一縷的黑氣越彙越多,還摻雜點點黃煙,從那些獵人的頭肩上飄出。
“謝公子……”少年沒了底氣,磕絆開口,“不知這位……貴人姐姐意下如何?”
淩羽裳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朝身邊的謝筠一撇轉身坐下。
謝筠了然,剛想開口回絕,前面的芳菲也察覺到開口:“别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算盤?害怕下山的路上遇到什麼髒東西就想用一頓飯打發我們一同下去,還特意讓個孩子出來遊說,好沒臉皮!”
她倒是直言直語慣了,特别是那些凡人身上的味道真是難聞極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還把孩子當槍使。
“你回去,這山裡的妖怪就喜歡吃像你這樣細皮嫩肉還好聞的孩子。”芳菲把人推回去,又道:“我阿姊好心幫你們救人,最後還打起我們的主意了。”
獵人臉上挂不住,自己的那點心思被一個小姑娘明晃晃地挑明,一半的人出來跳腳:
“我們好心請你們吃飯,不領情就算了,怎麼還罵上了?” “你們四個人走吧,别最後我們沒有遇到什麼,你們四個半吊子玄士碰到了……”
“既然四位信不過我們,我們也強求。”最後楊慎從後面走出來,臉上挂起笑,“時候不早了,我們先下山,各位路上保重。”
芳菲拉着淩羽裳的袖子:“阿姊,我們當真要還要去山下的湖泊?我看山上哪裡都有我們留下的氣息,想來是那黑氣逃跑時倉惶間留下的,順着水流弄的滿山都是。還有那些剛下山去的凡人身上也有,就是太不懂禮數,還說什麼仁義。”
淩羽裳自然也察覺到屬于自己的妖氣,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一些,特别是那個裝模作樣的凡人身上最重,所以清晨剛出屋棚淩羽裳便循着熟悉的氣息直奔來此。看到唯一可能的指路碑差點因為自己的私心一命嗚呼,淩羽裳才開口讓謝筠把他潑醒。
她攬過芳菲的肩膀安撫:“不用擔心,以後還會再見的。”
林間斜下的陽光踩着叮咚溪水跑向山腳,四人不再做無故的停留,也晃晃悠悠地往下走。
他們在太陽隻留一個角的時候到了山下“吃人”的客棧。這座客棧建的精巧,依山處高大雄偉與身後的陡峭相得益彰;傍水處卻生出一方雅性,細細的木頭立在湖邊久經流水不動,檐上八角坐上守脊獸,角下挂鈴。靠近茂林的一處建出一個亭子,亭下置辦石桌石椅。
這時候的客棧不敢大開門迎客,就算開門也不會有什麼人敢住進來。
四人踩石階而下,順着一彎小路繞到前面,這時候才看到地上的湖泊,水清而靜,湖裡有魚,影影倬倬地嬉鬧,聽到人聲擺動魚尾閃過一道影便遊走了。
“确是個好地方。”跟在後面的趙景桓喃喃出聲,他這一路不曾說話,走到現在才開口。
芳菲歪頭看他,滿臉贊同:“又可以釣魚,又可以去湖裡戲水,連那邊的亭子也能午間小憩,真是個好地方!”
趙景桓面色僵住無奈一笑,也點頭認同。
走過湖泊四人才發現這客棧前後留兩道門,傍水的一條小路在湖裡搭出一條石路,也就是他們走的這一條。另一條是土路,彎彎繞過茂林過來。既方便上山的人休整,也方便下山的人歇腳。
他們走到門前,謝筠上前敲門,屈指敲兩下,裡面走出人來。
“要不是看你們結伴而行,我還以為這是在夢裡呢。”開門的人年紀不大,一蹦一跳地過來,臉上還有剛剛退下去的緊張,“你們是外鄉人,要住幾天?”
謝筠笑道:“先住上三天。”
“三天?”他輕輕扭頭皺眉,“你們要去哪兒去?要是着急不如住一夜歇腳,明日一早便趕路去吧。”
芳菲從後面跑過來道:“你這孩子真是的,哪裡有有生意不做的道理?現在就趕人,你們老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