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還記得路,你就自己回家吧。”花三看着他的面容,也歎氣:“昨天夜裡應該睡的不錯。”
淩羽裳站在床邊,就看見床上的屍體還挂着一抹詭異的微笑,四肢攤開非常放松,眉眼間的松弛好像都說明他在夢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的臉……”謝筠從一旁站過來,“夢裡笑着離開,這不是被吓死的。”
花三習以為常,他在客棧收了這麼多屍體,多駭人的都見過,現在看他笑着離開還有些釋然:“夢裡得了什麼寶貝不願意離開了吧。”又歎氣:“也沒有人接他回去,你隻能自己找回家的路了。”
人死不能複生,但小小的花三獨自生活在山裡客棧他相信萬物有靈。
五人站在屋裡靜默,花三把屍體收拾幹淨,又用溫水淨面,等所有的東西收拾好,地上的席子把失身一裹,草繩從頭纏到腳,打上一個死結。
淩羽裳打開窗子,“你想好要把他埋哪裡了嗎?”
花三:“客棧邊上有快空地還算平整,這些無家可歸的人都在那了,也算是有個伴。我去喝口水,等下我拿東西把他送下去。”
花三說完便噔噔地跑下去。
等腳步聲不見,淩羽裳揮手把地上裹着屍身的席子擡起,不費吹灰之力便運到樓下。
“你們搬下來的?這麼快的動作?”花三剛喝完水,氣還沒有喘勻,身後拖一塊長條木闆,想來這就是他口中的工具。
淩羽裳颔首,聽花三繼續說:“等到了晚上,我把他拖到旁邊空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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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楊慎攙扶着楊木走在山間小徑上。楊木頭上裹着層層白布,殷紅的鮮血不住從白布上冒出,兩人鼻尖都充盈着血腥氣。
“歇一會兒吧。”楊木蒼白的一張臉在鮮血的襯托下更加觸目驚心,“都怪我,要是我沒有被夢魇住,我們也能早些回去,讓人上山接他回家了。”
風吹便倒的身體被樹蔭籠罩完全,腦袋上的疼痛讓他手腳發軟,走到現在是他最快的腳程。
楊慎面無表情:“趕在天黑前回去便好,你傷成這樣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可惜了……”
話沒有說完,但兩人都知道可惜的是誰。
“他才十七歲,還沒有長大,還沒有娶妻生子。”楊木是個孤兒,在楊家村吃百家飯長大,一到娶妻的年紀就在村子裡做了上門女婿。他其貌不揚但勝在老實能幹,妻子一家為人也算和善。
楊慎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但還是軟聲安慰:“别想了,等你回家去讓春幸給你炖點骨頭湯補補身子,這幾天就不要上山打獵了。”
楊木想到自己的妻子心裡流過一股暖流,春幸虛長他兩歲,說話聲音不大,長的很是秀靜。以她的條件本應該找個更好的人家,但她自小生了一場大病,一家子人都怕她嫁出去受委屈這才把楊木招進門做了女婿。
“這次還想進山打野味給家裡換換口,誰知道出了這些事。”楊木還在絮絮叨叨:“東西沒帶回去,還弄了一身傷,不知道要養多久……”
“你夢到了什麼?”楊慎打斷他,繼續問:“怎麼一大早就跑到門口自己撞門?”
此話一出,楊木本就失血過多的身體更加陰冷,他不受控制地打擺子,蒼白的臉色好像是整個人來到寒冬臘月,無情的冰霜在他身上裹滿冰晶,動作間簌簌地往下掉,大片冷汗讓他意識昏沉。
手腳上困成死結的繩子,臉上火辣辣的巨疼,頭上剛冒出的液體順着臉頰一路蓋住半張臉,口中的血腥味讓他艱難開口:“有人在打我……”
“她嫌棄我……嫌棄我的樣子……”楊木喉間哽咽:“春幸生的秀靜,眼睛也好看。還有嶽父嶽母的疼愛,要不是她身體不好我也沒有機會嫁到她家裡去。”
感情會讓人盲目,不管是自信還是自卑。
楊慎皺緊眉頭,“春幸一家從未嫌棄過你。”
“我知道,但我就是……”楊木深深歎氣,她從未說過他什麼重話。
……頭上猛得抽痛,楊木倒吸一口冷氣,是啊,她們一家從未嫌棄過他,她還會誇自己老實能幹。
“沒用的廢物!小時候長的一副好模樣,誰知道長大了竟然是這幅模樣! 夢裡惡毒的叫罵再次砸在他的耳邊,身上的顫意越來越大,壓在心底的恐懼迅速蔓延全身,是夢裡絕望的感覺!
“楊木!”楊慎啪地拍一下他的身子,盯着楊木顫抖的眼睛,“你又想起來了。”
“那個夢能放大人心裡最極端的想法。”自從成婚他便被蜜糖包裹,心裡那份惶恐不安逐漸被融化代替。是昨夜的一場夢那股陰冷到至極的黑暗把他的不安勾起不斷放大。
楊慎沒有意外,隻是扶起他離開,“快點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