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的夢襲卷淩羽裳腦海,邪祟張狂的笑聲還帶着嘲諷:死與心愛人之手才讓人痛徹心扉。
他把這些人當做獵物,他喜歡看人痛苦掙紮死去的樣子。
謝筠:“這也就對了,今天早上那個獵人就是被魇住了,才會叫嚷着用頭撞門。”他又看那些和煦的笑臉犯難:“那這些人呢?難不成是邪祟看厭了掙紮想換換新口味?”
淩羽裳搖頭并不認同,“他們三個身上有其他氣息。”不光是今夜剛埋進去的那具,還有前面兩具也都冒出相同的氣息。
夜色中樹枝張揚舞爪,淩羽裳似有所感走到空地的邊緣。花三并沒有清理這裡,地上交錯的藤蔓蔓延走到腳邊,又陡然一轉順着大樹攀岩而上。
她看了一眼皺眉,頭頂上的影子越逼越緊,在無人注意的地方凝成長劍的形狀,風再次襲來!
“砰”!
紅光與白刃相撞,排山倒海的氣流掀起腳下方寸土地,原本纏在腰間的長鞭迅速遊走,以一副護主的姿态虛環在淩羽裳身前。
半人高的長劍在空中嗡鳴,通體散發的冷光與月華逐漸相融。無人持劍,劍尖卻再次對準地上的淩羽裳,緊接着狠厲的劍鋒破開空氣襲到了她的雙眸。
眼見着就要血染雙眸,淩羽裳徒手一揮,當空擋住。
無形妖力如直下瀑流翻江倒海,巨大的沖擊下長劍不堪重負發出刺耳的嗡鳴,劍身逐漸弓起。淩羽裳發出一聲輕歎,歪頭任由長劍刺過頸側,砰的一聲立在身後的灌木叢邊。
周邊的樹木被劍鋒連根拔起,茂密的草木下赫然出現一個更小的墳包。長劍插入地下,刺耳的嗡鳴聲瞬間變得柔和,像是在和主人撒嬌的貓咪。
謝筠剛在無形的壓迫下穩住身體,接着便看見淩羽裳抓住長鞭,紅光從手中迸發,不顧長劍的警告掀起墳包!
“護主?”淩羽裳輕嗤出聲:“我便讓你再見他一面吧。”
紅色的長鞭由兇獸筋骨所化,任何兵器都不曾在它面前放肆,這次它好像嘶吼着朝不自量力地長劍奔去。豈料那長劍眨眼間分出五個虛影沖向淩羽裳周邊,冷光像是淬了毒一樣,以劍身為祭,在淩羽裳腳下升起一個半徑為三丈的複雜法陣。
謝筠當場被劍鋒所指,冷冽的風把他面上長發掀起,他每退一步劍鋒逼得更近,劍身嗡鳴撕碎落葉,周圍的空氣好像被瞬間凍結。他的腳步頓時停住,整個人被凍住般僵立在原地。
他一點一點擡起手,動作無比僵硬,像是在與某種無形的力量抗衡。他的目光一時蒙塵、一時清明,突然雙眼迅速沖出血絲,長劍在他手中锵锵出聲!
長劍冷光暴起,猶如出擊狩獵的毒蛇,竟毫無猶豫地朝法陣裡的淩羽裳刺去。
他被魇住了!
當一聲震耳欲聾,正在與法陣拉扯的長鞭陡然騰空,白色的骨頭攔住破空的長劍。長鞭怒然一翻,掀飛沖來的謝筠。
烏雲半隐的月色傾灑謝筠周身,手中長劍遇月光更加亮光。墨色的眼眸被白光暈染,緊接着眼前的場景就像是水中滴落的顔料逐漸蔓延化開,白光四下散開,遠處的風席卷過地平線沖來——
呼!
滿天桃花撕開白光,謝筠的瞳孔猛的放大。
眼前已經不是荒山野嶺的亂墳崗,而是一個漫天遍野、粉白相交的桃花林,擡眼可見樹間穿梭的各色衣衫。
這是他幼時的人間,桃花林。
自中秋受傷,他終于再次跟着大人出來賞花的那天。
謝筠喘息着擡頭,明明知道已經過去,脈搏心口還是傳來真實的疼痛。順着人影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毫無防備地沖進眼眶,再往上是一個錦衣粉面的少年。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這都是邪祟弄出來蠱惑人心的邪術,他已經死了飛升了!
知道最後真相的謝筠無聲嘲諷一笑,他看見婦人伸手扶少年下來,親切地遞水查看。突然他的手動了,接着長劍再次進手,五指用力發白,掌心的疼痛連接着心髒共振。
謝筠情緒不斷變化的面容暴露在光下,人群簇擁的貴人在眼中逐漸模糊,像是蒙上濃霧。
他聽見一道男聲在耳邊回蕩:“你狠他們嗎?你不是想殺了他?”一字一句徐徐出口,像是引誘羔羊步入陷阱的惡鬼:“他們把你當任人宰割的羔羊,喝你的血上位。你知道你被挖出的心去哪兒了嗎?”
仿佛一陣驚雷震得靈魂回蕩,謝筠知道自己的心髒最後的歸處,但他還是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去哪兒了?”
那聲音開始張揚:“當然是混着你的鮮血,被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