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羽裳瞥一眼劍鋒，她沒有看大驚失色的謝筠，甚至沒有理會周身的法陣。

就在冷光快要刺進雙眸的一瞬間，也就是那麼雲淡風輕的輕輕一揮，隻聽見“當！”一聲輕響，素白的指尖打偏襲來的劍尖，接着兩指夾住偏了方向的長劍，快速把人定在眼前。謝筠見狀快跑幾步，一把拽住那人的一隻腳，倏地連人帶劍拽到眼前。

“楊大哥？！”謝筠不經失聲：“你怎麼……”

原來是他們下山時遇到的第一個凡人，“你明明知道客棧吃人，為何還要上山？”謝筠反手把人控在地上。

耳邊風聲簌簌而起，淩羽裳歎息：“都說了，不要來這裡。”

是啊，淩羽裳告誡過他，他也知道此地危險，可他還是來了。客棧發生的一切好像被一雙手無形引導着前進，明知道危險的凡人不管怎麼樣還是會來此送死。

謝筠咬牙用力按住楊大哥，誰知道他借着長劍殺了措不及防！謝筠歪頭去躲的功夫，看地上的人已經爬起來持劍奔走，這次他沒有沖淩羽裳而去，而是錯身往後停在一具白骨前。

謝筠愣住了，看楊大哥對着白骨痛苦出聲。這白骨不高，看着是個孩子的模樣，骨頭上滿是蟲子啃食的坑坑窪窪。

“這是……楊大哥的家人。”謝筠強壓住身體的不适沙啞道：“他是來祭拜家人的。”

空氣一瞬間的靜默，腳邊的劍鳴聲越來越響。半空中的屍體和地上持劍的楊大哥紛紛冒出黑色的黑霧，腳邊的長劍就像是無邊夜色裡能吞噬一切的巨獸，不斷吸收黑霧來加固自身法陣。

就在這時候，楊大哥動了！他艱難地離開原地，近乎拼命地朝淩羽裳奔去，冷光在眼前幾次閃過，謝筠在前面擡手擋住：“這裡交給我！”

然而，淩羽裳沒有回應。

緊接着，謝筠感受到劍鋒越來越慢，隻見淩羽裳随手一捏，楊大哥竟定住了！

良久她才往前走兩步，看向地上的長劍，“你……想殺了我？”

“為什麼……”

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這樣的情緒。仙山兇獸想殺她，是因為想吃她的血肉提高修為；而這個從未謀面的長劍為何想要殺了她？

轟隆一聲驚雷在謝筠腦中響起，他這時候才發現淩羽裳在法陣裡行動自如，她甚至連眼睛都未曾變色！她不是被困法陣，而是在觀察這個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地上的長劍黑霧纏身，逐漸把冷光遮住。下一秒黑霧騰空而起，在淩羽裳面前翻滾幾下勾勒出一個人形，紅衣金線的外袍在黑霧裡若隐若現。

他站在劍柄上，直直盯住法陣中的淩羽裳。

淩羽裳又往前走兩步，仿佛聽見黑霧嘶啞的聲音：“為什麼隻有你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為何不帶上她？上一次死的為什麼不是你？你為什麼不去死？”

——為什麼隻有你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

淩羽裳面帶迷茫，望向眼見無盡的黑暗，空中的屍體都在低頭審判她。

——為何不帶上她？

她又是誰？淩羽裳腦海深處響起無數道呐喊，謝筠被困在法陣外無力捶打法陣。

淩羽裳心中升起一道暴虐的怒火，無數怨恨從内心深處升起，瘋狂地把她包裹其中，讓她找不到絲毫喘息的片刻，這是比黑暗更讓人恐懼的東西。

“淩羽裳！你被他魇住了！”謝筠在外面拼命呐喊，“快醒過來！醒過來！”

立在劍柄上的黑霧人突然單手持劍，帶着毀天滅地的架勢劈劍而至，然而劍鋒被詭異地定住！

狠厲的劍尖隻距離雙眸數指，卻再不能移動分毫。少女瞳孔中倒映出黑霧人看不清五官的驚愕，如同秋水含波，那是同類的氣息。

“你在騙我。”她輕輕出聲，“你在嫉妒我的力量，想要取而代之。”

淩羽裳和黑霧人同時擡起左手，風雲變幻間于掌心凝聚，不遠處的湖水裡形成漩渦。

随着狂風大作掀起巨大波瀾，湖面上的白花瞬間被席卷其中。周圍樹木皆被攔腰截斷，謝筠在狂風中倉皇而退，還不忘拉住楊大哥怒喊出聲：“淩羽裳——”

移山倒海般的妖力瀑流九千尺而下，少女抓住手中的長鞭，紅光自周身暴起！瞬間把腳下的法陣毀個粉碎，接着她擡腳而起，縱身飛向法陣外的黑霧人。

“我要活下去，今日隻能你死在這裡了。”她快速飛向前方，一鞭下去竟把黑霧人劈成兩半。天上驚雷炸起，順着遊走的長鞭通天而下！紅光在閃電中浴火重生，淩羽裳隻手擋雷，長鞭在身前纏了一周，謝筠看見空中紫電中閃出兩個符文。

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