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熙鎮熱鬧非凡,正中午的酒樓更是人聲鼎沸。芳菲趴在窗戶邊緊皺眉頭,歎氣連連。
“好奇怪,好奇怪……”她嘴裡碎碎念出聲,瞅着街上來往的行人好奇萬分,好像孩童蹲在地上看螞蟻上樹。
小二剛上了餐食,謝筠坐在淩羽裳身邊布菜。大多時候淩羽裳都隻是淺嘗幾口,隻有擺盤特别精美的時候她才願意多吃幾口。
“仙蓮的氣息又不在了。”吃完碗裡的菜,淩羽裳淡淡出聲,“從昨天晚上我便察覺到仙蓮一定在此處,但現在我察覺不到一點氣息。”
“連水土的味道都變了。”芳菲軟在淩羽裳身邊,提不起半點興趣,“一直在酒樓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正午的陽光明媚,因為鎮上有兩條溪水穿過,清涼的水汽沖洗走兩岸蒸人的熱氣。長廊樹下都是晌歇的商販,談笑聲嘈雜入耳。
謝筠慢條斯理喝完最後一口茶水,摸到袖中幹癟的錦袋愁上心頭。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兩日的吃住便把花三給個報酬花的精光,再沒有入賬,後天他們四個便要露宿荒野。
身邊跑堂的小二吆喝聲聲聲不絕,謝筠側頭看一會兒,過來收菜的小二一眼便看出他意圖,笑嘻嘻道:“公子閑來無事想找個活計?”
謝筠還沒有說話,爽快的笑聲便傳進他的耳朵:“公子這細皮嫩肉的幹不來酒樓的活,跑堂的腿腳要快,盤子還要端的穩,公子沒有幹過不容易上手。”
謝筠愁雲當頭,他看一眼榻上的兩個女子還有靠在案邊閉目的趙景桓,四人中隻有他一個凡人要食五谷,不能不食人間煙火的也隻有他一個肉體凡胎。自然沒有道理去麻煩别人同他一起苦惱,他送走小二獨自一人站在窗邊。
正是飯點的時候,小道兩旁逛的人并不多,隻有幾個吃食的攤位上零零散散站着幾個人。
謝筠心中思索,走到長廊的盡頭招來小二,低聲說:“待會兒告訴樓上三位我出去看看。”
小二側身一指,笑道:“那位姑娘已經在下面等你了。”
窗外熱烈日光傾灑四周,視線越過層層人影,在光暈的餘晖下看見淩羽裳獨自站在門口,金鈞挂在腰側,華貴的劍鞘把鋒芒盡收鞘中,但眼底的疏離還是把熱鬧的空氣劃破,硬生生割出一片寂靜出來。
謝筠在小二逐漸意味深長的笑容中快步下去,心中的愁雲瞬間被金光刺破,面上輕快極了。
淩羽裳按住腰上暗戳戳打金鈞的長鞭,神色頗為警告地睨一眼,眼底紅光若隐若現,下一刻消散在光裡。
謝筠抓着自己的長劍下去,兩人快步出去。
“好,太好看了。”掌櫃手上算盤一撥,老謀深算開口:“要是請他們兩個當一天的招牌要付多少工錢呢?”
小二賤兮兮湊過來:“掌櫃的又做夢了?他們這一身的派頭都能買好幾個我了!”
“你才值多少錢?!用得着他們出錢?”掌櫃怒道。
小二:“不買我難道買你的?你自己願意嗎?再說光他們手上的兩個劍都能把你的酒樓劈得連渣都不剩!更何況他們還是花家主親自來請的貴人!”
掌櫃的長舒一口氣,十分慶幸感慨:“還好花家看不上這小小的酒樓生意。”
小二在吆喝聲裡跑遠。
熱浪像是漲潮的潮水,一陣不停地狂奔而來,謝筠擡手拉領口,手下濕津津的一片。在大街兩旁一看,心裡迅速找到自己能幹的活,然後再往前走幾步,看到一個書鋪。
謝筠拉住前面的淩羽裳,“先去書鋪看看?”
那書鋪看着不大,勝在古色古香,經曆過風吹雨打的洗禮,木頭都斑駁着空洞。守門的小夥計趴在桌案上打盹,進來人都不曾發覺。謝筠掃視一圈,其中擺放的書籍戲文不少。
“公子要買什麼?”身着灰袍的老闆從裡面出來,“是要古書畫集還是畫本?”
謝筠:“有宣紙筆墨嗎?”
掌櫃面色遲疑,“公子是剛來清熙鎮不久吧?”
謝筠低頭,“所以想請你推薦一二。”
“公子想要筆墨紙硯作何?要是想留幅畫隻要出門左拐給幾個銅錢就能到手,不用費這個功夫。”老闆領謝筠進去,“要是想換幾個碎銀,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左拐的那一條街都是互相認識的,生人進不去。”
身邊高矮錯落的書架上多是些曆史古書,老闆回頭上下打量一番謝筠,“公子看着是富貴人家,要是畫不了,也可以考慮換條出路。你看這個,這是新出的畫本集,是鎮上的秀才寫出來的,一經出售幾乎本本售空啊!這還是我私藏下來的一本。此外還有這個從外面買回來的《梨花殇》,不過價格過高,因為作者說這個是由原型杜撰來的!”
為了買書還真是什麼噱頭都能傳出來!謝筠面色不變,他在京城什麼畫本沒有聽過?
謝筠強行打斷老闆的滔滔不絕,婉拒了老闆的好意,“我文章不行,還是拿筆墨紙硯吧。”
老闆遺憾,手腳麻利地拿出各樣的宣紙,又開啟了介紹模式:“這是從京城傳來的金紙,紙面點綴細金,遇光熠熠生輝;這是鎮上自己做的棉紙,手感綿柔。”
淩羽裳掃一眼金紙絲毫不敢興趣,手邊的棉紙細膩清涼,好像潺潺流水而過。
老闆:“姑娘好眼光,這個紙手感最好,且顯色最佳,大多追求田園風光的畫家都用此紙。”
謝筠歪頭看她詢問:“喜歡?”
說不上喜歡,就是覺得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