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棵梧桐一半的枝葉已經被黑氣吞噬，原本放鳳凰蛋最大最舒服的一個樹冠已經在地上碎成木屑，黑色的葉子在飓風中湮滅了。

“這……怎麼如此？”冉遺怔怔看着，它記起當年也是如此，鳳無在一片廢墟裡找到鳳凰蛋，看着那棵黑了一半的梧桐久久說不出話來。

當時的它是怎麼說的，對，說這鳳凰蛋不愧是鳳無的孩子，連梧桐神物都扛不住的攻擊，她竟然抗住了。

對啊，梧桐是神物！是神殿的神物，怎麼會不如一隻蛋呢。

冉遺思緒萬千，好像一切都有了由頭，它抓起謝筠，“快走，他們要來了！”

果然在他們飛離的下一秒，鳳無飛神而至，“你該死。”

兇獸大笑：“當年我在凡間吃你妻兒，讓你飛升，難道你不該報答我嗎？”

鳳無雙目猩紅：“今日，我要你，下地獄！”

手中的長劍唰的變出成千上萬把靈劍，虛空飛至身後，在萬千靈劍下是盛怒的鳳無。

冉遺見此景慌亂傳音：“快回來！鳳無下了殺招！”

萬道靈光相繼飛出，淩羽裳快速後撤！

幾乎是同一時刻，鳳無一腳把兇獸踹進結界，朝地上徒手一壓，以他為中心的複雜陣法徒然向後掠去，把兇獸牢牢捆住。

冉遺神情微妙的在謝筠臉上不住掃視，幾次開口都沒有說話。

“鳳無，住手。”天邊的聲音越來越熟悉。

“是神君。”冉遺看向天邊。

“鳳無，留着他還有大用。”

隻見面前一道金光，暴虐的鳳無和地上的鳳凰蛋都不見了。

“呼——”冉遺松口氣：“好了，終于過去了，隻要神君回來就好。”

淩羽裳卻神色凝重，“他好像看到我了。”

這句話如同驚雷，把冉遺平地炸起：“什麼？誰看到你了？”

“鳳無。”

平息一切的風席卷着瑤池的水汽一路掠過層疊的神山和滿目瘡痍的神殿。

點點星子在眼前亮起，好像夜間走路時提起的燈籠。芳菲坐在船上好像經曆了一場夢境，她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說，你死後便飛升成了掌管飛升譜的仙君？”

趙景桓點頭：“嗯。”

以往的芳菲要是知道了，定會纏着趙景桓講故事，但現在她不知道阿姊身在何處，絲毫提不起興趣，隻是問：“那你以後要去哪兒？”

這話一聽就這知道剛剛的來龍去脈她是一點都沒聽進去。

趙景桓：“我此次下凡就是為了找仙翁失手打落到凡間的紅簽，既然已經找到，那我就該回去了。”

芳菲一直盯着頭頂快要破碎的結界，漫不經心地：“哦。”

她一直把趙景桓當成玩伴，就和花三一樣，玩伴的離開是會讓她傷心，但阿姊現在沒有音信更是占據了她全部的思緒。

“那你以後還回來找我嗎？”芳菲問。

趙景桓：“你希望我來找你嗎？”

芳菲低頭，在趙景桓期待的目光裡開口：“你是天上的仙君，一定比我知道的多，要是你回到天上，能不能讓我找找阿姊的下落。制造幻境的一定不是妖，那你們仙君是一定會管的吧。”

一桶冷水澆在頭上，趙景桓麻木點頭：“嗯，一定會管的。”

芳菲松下半口氣，“那你現在要回去嗎？要把結界打碎嗎？”

虛弱的結界越來越弱，好像夏天的蟬翼，薄薄的透光。一縷朝陽從地平線上跳起，撒在芳菲身上，趙景桓緩緩開口：“不用了，就要破了。”

話音剛落，那一道輕微的破碎聲在耳邊響起，捆住衆人的幻境在陽光下支離破碎。

花宅内院的一處精緻小屋裡，昏睡了好幾天的男子終于睜開眼睛，他蒼白沒有血色的雙手撐起瘦弱的身子，雙目茫然望着窗外，湖泊裡的荷花已經敗落。

冬天，就快要來了。

天上，仙宮。

孤禍把滄瀾扶到床上，照舊去查看每日送上來的飛升譜。

他端坐在案邊，隔空翻動書頁，突然神色變得格外微妙，本來應該空出來的一頁，竟然已經寫上了題詞，玉塔邊上飛舞的紅簽嗖的一下停在面前，他抓起一看，隻見上面寫了四句話：

——一身绯色樹人間，恰得人皇半邊憐。半生一去故人歸，修得血淚舊人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