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将馬車在謝家門口停下,謝家大門這會兒沒關,看到他來了,盛如寶和謝芒一起走出來,還不待車夫拿出腳凳,謝芒就又輕又穩的将盛如寶抱了上去。
謝芒道:“别累壞了,累了就先回來休息。”
盛如寶:“知道啦。”自從第一次去作畫走的腳起了血泡以後,柳堰叢就每天讓馬車來接他,要去什麼地方作畫也都是坐着馬車去,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車夫内心:嘿,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對小夫妻一個比一個不把世子大人當回事。
他第一次看到盛如寶敢在縣令面前撂挑子時吓了一跳,後來多了也就麻木了。
這嬌哥兒手酸了不畫,渴了不畫,餓了不畫,坐馬車晃到了也不畫,偏他們大人還從來沒有冷過臉,一度給他世子大人其實脾氣非常好的錯覺,要知道他們世子在京城時也沒人敢在他面前這般怠慢過。
與謝芒告别後,盛如寶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内東倒西歪,好在車廂内部現在都裝上了軟布,磕上去也不會太疼,這是他前些日子不小心把額頭磕腫後,柳堰叢讓人連夜安裝好的。
車廂很大,盛如寶坐着坐着,就躺下了,身下鋪着好幾層柔軟舒适的褥子,這些也都是後來柳堰叢讓人新加的。
盛如寶在搖搖晃晃中開始犯困,昨天謝芒親的太晚了。
車夫盡量平穩緩慢的駕駛着馬車,盡量不讓坐在馬車裡的人感到難受。光看車廂内部因為盛如寶改成了那般模樣,就知道此人在大人心中地位不一般,是他怠慢不得的。
至于怎麼個不一般法,他也沒摸清楚。
要說大人喜歡這個哥兒吧,他對盛如寶的态度又十分守禮沒有一點越界。要他說,如果大人喜歡大可直接把人收了,這哥兒是否成婚不是問題,給謝家點錢打發走了就是,可大人到現在也沒一點動作。
可要說大人不喜歡,他可從未見過大人對什麼哥兒這般溫柔耐心過,要知道他會被送到這旮旯地做勞什子芝麻官,就是因為不願意娶家裡給他相看好的哥兒。
見了盛如寶,車夫覺得如果大人連他都看不上,那怕是隻能找個男人過了。即便是在美人雲集的京城,那些被金玉供養大的世家哥兒中,亦或是南倌名動天下的花魁裡,都找不出一個能比盛如寶容色更盛的哥兒。
這禍水一般的容貌但凡被一個稍微有點權勢地位但心術不正的人看見,謝家那個獵戶都護不住他的,車夫倒是希望還不如他家世子大人把人趕緊收了。
馬車很快到了村長家,柳堰叢跳上馬車,和車夫并排坐着,為了避嫌,他從不進去與盛如寶一同坐,即便大多時候隻有他和車夫以及盛如寶三人,甚至隻有他和盛如寶兩人。
車夫接到了人,驅使馬車朝今日繪畫的地方跑去。
柳堰叢上了車後安靜的坐着沒有說話,一想到盛如寶,他的心中就感覺十分複雜。
他不是傻子,一次兩次是誤會,三次四次也算他誤會好了,可五次六次呢?
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故意往他懷裡摔;中午一起吃飯,給他碗裡夾自己咬過的菜;一次見到他在村長家院裡練劍,湊得極近幫他擦汗,在他耳邊用軟糯糯的聲音誇大人勇猛。
柳堰叢閉了閉眼,心中暗下決心,今日一定叫盛如寶把話說清楚了。
可說清楚後呢?他還沒想好。
馬車已經到了地點,柳堰叢下了車,敲了敲車窗。
等待半響,未有回應,柳堰叢又敲了敲,依舊無人應答。
“淩哥兒?再不理人我可就進去了。”柳堰叢有些擔心了。
等了片刻,盛如寶還是未曾回話,柳堰叢掀開簾子朝裡看去,就見哥兒閉眼躺在榻上,臉頰泛着薄紅,嘴唇更是紅的有些異常。
柳堰叢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連忙進到車廂裡去看他。他從未這般慌亂過,焦急的将盛如寶抱坐起來去探他的鼻息和脈搏,喊着:“淩哥兒,醒醒……”
“再睡一會兒,不要親了……”盛如寶眉頭微蹙,閉着眼嬌氣地咕哝出聲,歪頭在柳堰叢懷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
柳堰叢僵住,他緩緩低頭看向盛如寶的水紅的唇瓣,微微有些腫,這哪裡是生了病,分明是被人嘬出來的。
他的眼神沉凝下來,漆黑的仿若深不見底的淵。
馬車似乎已經變成了盛如寶的專屬,他的味道将車廂滲透,也将此刻置身其中的柳堰叢包裹。
絲絲縷縷的香不受控制得往他鼻腔裡鑽,将他的心念攪得更亂。
他好像,有些管不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