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格林童話》正打瞌睡，有人敲了敲桌子，桌面是玻璃的，敲擊的聲音很清脆，我睜開眼就看到一個戴着眼鏡的刀疤男，和其他來找老齊——就是那個黑眼鏡，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叫黑瞎子，我不習慣後兩個字和他在一起，反正他讓我随便叫，他看着肯定比我大——的人一樣，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個傻逼。

我摸了摸下巴，沒有口水，“老闆不在，要買什麼？”

刀疤男啧了一聲，似乎覺得有點麻煩，“老爺子有事找他，他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從那深山老林裡出來到現在，我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兩隻手估計都能數過來。

那時候他問我想做什麼，我當然是完全沒想法，他就把我丢到這個眼鏡鋪子裡，偶爾會回來一趟，給我帶書——他說我要了解這個世界就得多看書，雖然我不知道童話書和這個世界有什麼關系——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時候他會呆兩天，有奇奇怪怪的人到鋪子裡來，他就又走了。

而像現在這種情況，來的人大概率會覺得和我沒什麼說的，然後轉頭就走，最多留句話讓我轉達，我也樂得清閑，沒成想這刀疤男卻拉了把椅子在我對面坐下，然後摸出了煙盒，這是要長談？

“這裡不讓吸煙。”我指了指店裡禁止吸煙的标示，實際上這是我貼的，煙味太難聞了，老齊身上的除外。

他根本不把我的話當回事——這也很正常，我在這裡見到的很多人似乎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動作都不帶停的，抖煙，點火，動作一氣呵成，甚至吐了個煙圈到我臉上。

我皺了皺鼻子，然後把一旁的熏香點了起來，總是會有不配合的客人，改變不了别人，就得自己想辦法适應。

他一副大爺樣，顯然有點看不上我，“真沒想到黑爺現在好這口，小丫頭叫什麼？”

我有點煩他了，“你要在這等他麼？他大概今天都不會回來。”

“喲呵，脾氣還挺大！”

他一巴掌拍過來，我打了個哈欠，順勢往後一靠避過去，“那你慢慢等，我要睡了。”，說完轉身進了後屋，順便關上了門。

沒多會就聽到外面傳來砸門和罵人的聲音，我打開收音機，把聲音放到最大，放在門後，然後悶頭去睡覺，除非他拿炸藥來炸，反正那門是敲不開的。

雖然我睡眠一向很好，在這種吵雜的情況下也用了好一會才睡着，還做了一個夢。

夢裡老齊背着個人在走路，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要走去哪，我叫了他幾聲，他也沒理我，我加速跑到他背後，拍了他一下，他一下停住，轉過頭來，我就看到一張浮腫的、紫黑色的、沒有瞳孔的大臉。

我呆滞了幾秒，那張臉突然扯了扯嘴角，朝我露出了一個有史以來我見過最醜的笑容，接着她擡起兩隻手，把幹枯發黑的指甲猛的插進了老齊的眼睛裡，我那一刻簡直要瘋了，尖叫着去扯她的手，拼了命把她從老齊身上甩下來，連忙去看老齊，他的眼睛并沒有受傷，卻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黑色，深邃的仿佛能把他整個吞噬。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他突然朝我笑了一下，是我從沒在他臉上見過的笑，那麼蒼白而又慘淡，接着他的眼珠像是融化一樣流了出來，我幾乎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呆呆地看着那黑色的淚從他眼睛裡……爬了出來？

我一下被驚醒，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老齊……”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幹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