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中有十二司,因為上任城隍被砸毀金身,祂的部下們的金身雖然沒有被毀壞,卻也都被遷移出了城隍廟,香火大失。齊飛鶴得了百姓推舉和上官任命,自然穩坐城隍之位,可這十二司的官職,原本的野神野鬼,竟也可以争上一争。而這周小義作祟,為的就是讓人将她推上十二司,由普通的鬼魂,轉變為有編制的鬼神。”陳法慧雖不贊同這種做法,可也得贊一句周小義靈活變通,敢争敢搶,尤其是她還搶成了。
周小義在李玉的幫助下,通過作祟,讓縣中富戶生病,因此集結了一批金錢物資,也不知她在陰間如何操作,但結果卻是,她用這批物資,竟成功的将自己送上了城隍廟罪惡司司長的位置。
這罪惡司,掌管行刑懲惡之職。到了周小義手裡,更是被她玩出花來了,自此,信奉她的人便越發的多了。
而有了周小義開的這個“好頭”,其她鬼魂自然有樣學樣,當時錢縣令已經就職,也掌控了縣廨,因着鬼魂作祟而報案的人太多,後來,她在本地富戶和道人的安排之下,請神驅邪鎮宅,掃蕩陰晦。
這也是齊城隍上任後的第一次發威,而這把火也燒得很好,原本群魔亂舞百鬼夜行的亂像為之一清,與此同時,祂又派遣廟祝同縣廨合作,組成巫醫小隊,在春照全境走訪治病,驅邪鎮宅。
按理來說,經過這一次掃蕩,再加上縣内土地神的幫助,不應該有殘餘鬼魂才對。
但事無絕對,她聽山光野講過這破廟的來曆,便猜測,這間廟子原本有野神寄居,不庇護凡人反而作祟要活牲祭祀,後雖被錢縣令破伐,但總歸有那麼幾分神異殘留,或許這鬼魂就是借此才躲了過去。
陳法慧見多識廣,知道若是有二十年前殘留至今的老鬼,那必然有不俗的手段,所以,她的想法是和這中年人模樣的鬼魂周旋一二,若是可以堅持到天明,或許會有轉機。
可那中年人才一露出異相,就再止不住了,這惡鬼宛如脫衣服一樣脫下自己身上的中年人的皮,露出詭谲真容,雖然最後被她們打退,但她們也受了不輕的傷,還是後來楊昭明的到來,這才救了她們二人的性命,說到這裡,陳法慧目中異彩連連,顯然是想到了之前楊昭明為她祛除陰毒的場景。
韓姚按住姐姐的手,制止了她将要說出口的話,她笑眯眯的看向陳法慧,但彎月般的眼睛裡卻滿是探究:“我雖并未遇見過鬼,但在外跑商,卻也遇到過狐魅,若是智退惡鬼,我還相信兩分,但要想打退惡鬼,我卻是要提出質疑了。更何況,我雖同姐姐一起,常年跟着母親在外經商,但對縣中的奇聞逸事也有所聽聞,這間廟子,也是奇聞逸事中的一個,我聽說,似乎在這兒失蹤的,都是一人行走,隻要是兩人或兩人以上的存在,在這破廟内,是不會出事的。兩位看樣子是春照書院的生員,常年生活在春照縣城,怎麼比起我們兩個在外跑商的人,還要無知呢?”
韓嫖連連點頭,她原本也是想這樣問的,但在妹妹按住她之後,她便反應過來了,她的性格十分暴躁,若是貿然問話,恐怕會激怒對方,在還有未知敵人在側的情況下,這無疑是不智的行為,還是妹妹開口比較好。
果然,韓姚雖是語氣帶笑,但其中質問的意思卻不言而喻,但與此同時,她溫順的目光看向楊昭明,卻又透着幾分委屈和讨好,顯然是想讓楊昭明開口問一問,因為她态度柔和恭順,這點兒小心思倒不至于惹人厭煩。
顯然,她知道這間破廟的五人中,誰才是能做主的那位。
山光野本一直沉默不語,但在聽到陳法慧避重就輕的說完事情經過,她便有些坐立不安,而當韓姚果然如她所料,點出破綻,發出質疑,她便再不能躲在慧姐背後了,為避免她們的救星楊先生對她們産生不好的影響,她必須先行解釋才行。
山光野知道韓姚的适可而止是在逼迫她們,但她卻不能不上當,深呼吸一下,她忐忑道:“慧姐不必替我遮掩,事無不可對人言,這是我的錯,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更何況,若是不把事情全部講出來,或許就有線索被忽視。”
她這一開口,原本被陳法慧簡單描述的遇鬼事件,就又多了幾分詭谲。也因為她的開口,陳法慧同韓姚對視一眼,無形中達成協議,不會将山光野的“不妥”講出去。
“今晚我同慧姐一起來破廟歇腳,雖然顧忌這破廟有鬧鬼傳言,但這消息并不準确,就像小韓官人說的那樣,隻要兩人及以上的人呆在破廟,就不會有事,但如果是一個人,就一定會遇險。我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敢帶着慧姐來此歇腳,可誰知,這說的兩人存在,是要兩人清醒的存在。
當時,我睜開眼,就看見那人脖子上皮開肉綻,一隻手,就要從她裂開的胸口伸出來,我心生膽怯,不知為何竟閉上了眼睛,然後,我就聽見慧姐慘叫一聲,再睜眼,就是那隻從胸口伸出來的手按在慧姐胸口,慧姐臉上都結冰了,慧姐讓我救她,可是,往日我所學拳腳竟全不知如何施展。”說到這裡,山光野臉色露出難堪的神色,越發的坐立不安,甚至額頭都滲出了汗水。
韓嫖撇嘴,韓姚了然,顯然知道這種見死不救的行為一旦傳出來了,山光野不管是科舉還是做其她活計,都再無前途可言,畢竟,在注重德行的現在,誰會願意同一位對好友見死不救的人相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