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又南聽清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儲藏室。
下樓前,他和五花肉經過儲藏室時,那裡的門是關上的。
現在,門半開着。
周又南更加确定,聲音就是從那裡面傳出來的。
壓下升騰到喉頭的恐懼,周又南無聲、緩緩、一步一步靠近儲藏室。
稍微探出頭,視線越過儲藏室的門。映入眼簾是一條尾巴,一條黑黃相間的,毛茸茸的尾巴,正在空中揮舞。
微藍的月光透過儲藏室的窗戶,落在地闆上,照亮室内。
一隻豹子,伏在地面,正在進食。
月光下,它金色的皮毛、黑色的斑點閃着獨特光澤,它的前爪下是一具看不清原型的動物屍體。
豹子低頭,張開血盆大口,它細長、尖銳的牙齒嵌入屍體,發出輕微的“嘶啦”聲。
一塊帶血的皮肉被撕下,豹子嘴裡發出“嘎吱嘎吱”的咀嚼聲。
随着吞咽的動作,它的肌肉在皮毛下起起伏伏,流暢地滑動,顯出無與倫比的流暢和美感。
豹子的尾巴輕輕擺動,優雅又從容,仿佛這裡是它的地盤。
似乎是察覺被偷窺,它轉過頭來,和周又南對上視線。
豹子臉頰上有兩個黑色長條淚痕,一雙蒼綠的豎瞳透着冰冷。
星際人類将迄今為止發現的所有動物按照星球分類,有多少星球,就有多少分類。地球動物不過是這些多樣動物分類中的一種。
随着人類征服的星球越來越多,地球動物已經隻存在于記錄古老地球的全息投影儀裡。
周又南一眼就認出面前的動物,是因為在411研究所時,他看過一本專門講述地球動物的書籍。
那裡面描述的強壯的老虎、憨态的熊貓、輕盈飛舞的鳥兒……都讓他心生神往。
可惜在地球停止自轉後,大多數的地球動物都已滅絕。雖然人類保有他們的基因,但基因合成的生物技術相比起蓬勃發展的科技一直處于落後狀态。
星際人類能真實接觸到的地球動物隻有狗、貓、老鼠。老鼠依舊是讓人惡心的動物,而貓、狗是隻有大家族才能養得起的名貴物種。
星際人類離開地球的時間越來越久,現在大部分星際人類認識的動物都是外星動物。
豹子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一下自己唇邊沾了血的絨毛。
周又南僵在儲藏室的門後。
為什麼會有豹子出現在魏擎家的儲藏室?
一人一豹就這麼隔着半個儲藏室互相望着對方。
周又南發現,豹子左耳上有紅黃藍三色耳扣,和魏擎耳朵上的耳扣很像。
這是……魏擎的豹子?
周又南收回視線,小心翼翼縮回腦袋,迅速隐匿在門後。
儲藏室的黑色金屬門是向外開的,周又南握住門把手,極為緩慢地推動門,渴望将其關上。
他盤算着,隻要把豹子關在儲藏室裡,人、豹隔開,自己的安全便能确保。
等魏擎從外面回來,再把豹子的事情告訴他。
周又南是這麼打算的。
隻要趁豹子察覺前,悄悄把門關上……
然而,一隻很厚實的爪子從儲藏室門下伸了出來,恰好踩在周又南腳背上。
爪子看似毛絨絨,卻分量不輕,踩得周又南腳背隐隐作痛。
糟糕,被發現了。
豹子察覺到自己關門的意圖,它走出來了。
這是周又南最不願面對的情形——和豹子近距離接觸。
周又南屏住呼吸,努力思考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儲藏室的金屬門結構特殊,可以向外打開至 180°。周又南認為讓自己處在門與牆壁之間,或許能獲得暫時的安全。
魏擎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他隻需要堅持到魏擎回來就行。此時此刻,他無比希望魏擎在剛剛激烈的戰鬥中毫發無損。
腳背上的豹爪挪開,原本快合上的門被豹子的身體擠開一些。
周又南迅速後退,後背猛地撞在牆壁上。他緊緊握住門把手,鼻息噴在金屬門上,形成一塊圓形霧氣。
周又南将自己的身體擠在門與牆壁之間,努力克制手臂的顫抖,牢牢抓緊門把手。
一抹黃色身影出現在餘光中。
周又南緩緩轉頭看過去,豹子朝縫隙中伸出半個腦袋。
如同周又南剛剛探頭偷窺它進食一樣,此刻它正探頭打量周又南。
周又南生怕與豹子對上視線,連忙轉頭朝向另一側。
豹子的爪子落在金屬門上,發出“吧嗒”一聲。
輕輕的聲響,落在周又南耳裡卻如雷鳴般震耳欲聾。
他渾身汗毛豎了起來,心跳急劇加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原本打算堅持到魏擎自己回來,可現在他實在是害怕極了。
周又南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大喊:“魏擎——”
他閉上眼睛,帶着希望和迫切,聲嘶力竭:“魏擎——”
他如同溺水之人,在絕望中呼喊着那個能夠将自己救出困境的名字:“魏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