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停在距離櫥窗五六米的地方,銷售顧問也跟過來。
他姓孫,是個很有眼色的年輕人,剛剛三個人糾纏的時候不知道躲到哪去了。顧客的情感糾紛一解決,他又立馬跟上來繼續提供服務。
“您是說櫥窗的假人模特嗎?”他很有職業素養地回答,“我們的模特都是公司統一運過來的,有嚴格的使用标準,一般不會有氣味殘留。這一批是昨晚新換的,如果您覺得有問題,我們可以現場快速檢查。”
“檢查吧。”路硯舟還是堅持自己的直覺。
上班這麼久,Sales什麼稀奇古怪的要求沒有遇到過。店鋪經理也在不遠處觀望事情進展,這點小事他上去簡單請示後,就即刻走去櫥窗開始檢查。
假人之間的色差幾乎不存在,Sales便按照前後順序查看起來。前面兩個假人都沒有問題,銷售顧問的态度更自信了些。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從走進這些假人開始,他也能聞到一股非常惡心的味道,并且随着待在這裡的時間越久,這股臭氣越難以被忽視。
店鋪裡出現任何不符合品牌調性的氣味都是需要立刻解決的問題,更别說這種程度的臭味。
Sales一邊疑惑自己之前怎麼沒聞到過,一邊忍着喉頭不太舒服的感覺去向經理彙報。
經理高度重視這個情況,路硯舟三人被請遠了些,很快好幾個人便圍住了櫥窗一角,想搞清楚氣味的來源。
“假人!”路硯舟還是堅持,“脫掉衣服看看!”
衆人圍在假人身邊,臉色都不太好。
離得遠還沒發現什麼,一旦走近了,所有人都聞到了那股無法被忽視的味道。
但詭異就詭異在這裡,明明隔着稍遠些的時候,這氣味混在香水的味道裡,并不那麼引人注目。一旦接觸長了,他們卻都再也無法忽視這股難聞卻又無法描述的味道。
前面兩個一坐一站的假人再次遭受檢查,最裡面那個蹲坐的模特也終于得到了看顧——
有人穿過層層布景專門湊近了,拿手指戳了戳。
而後他面頰迅速變得慘白而無血色,茫然而驚恐地看着面前的假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似乎遇到了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店鋪經理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年輕幹練,雷厲風行。
見前面的家夥被吓壞了,她讓人拉開對方,自己和孫姓銷售顧問上前查看情況。
氣味愈發濃郁,幾乎到了讓人忍受不了的程度。
假人抱膝而坐的姿勢不好處理,經理與銷售一邊一個,準備将它擡出來再仔細看。誰曾想手放上去還沒用力,指尖下突然出現細小的聲音,就像什麼被撚發一般。
銷售的表情也瞬間凝固。
“搬!”經理咬牙用力,銷售茫然跟上。
還沒将假人提起來,突然手底下噗地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終于承受不住破了口。銷售還未反應過來掌心的濡濕意味着什麼,一股災難般龐大而難以形容的巨型惡臭撲面而來,排山倒海一般。
在場所有人都頭腦一震,被如此劇烈沖擊砰地拍得雙目刺痛、喉頭梗塞,一一忍不住幹嘔起來。
竟是隻有路硯舟在災難發生前一秒被邬铮捂住了臉頰與口鼻,險險逃過巨浪當頭一棒。
寬大的手掌骨節分明,捂在臉上從下颌到眼下都被遮了個嚴嚴實實。路硯舟猝不及防,被吓得往邬铮懷裡縮了縮,緊接着邬铮猛地收緊懷抱,将他死死箍在自己懷裡。
那是一種直擊靈魂的味道,哪怕口鼻都被擋得嚴嚴實實,路硯舟還是不可避免地聞到了些許。
詛咒與痛苦,悲劇與死亡。
那氣味帶着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警告,難聞猶如腐爛的泥土,又似百年間發酵的死魚,伴随着濃烈的糞臭以及說不清是什麼的甜腥、酸敗,還有油脂融化的滑膩感。
路硯舟此前從未聞過這樣的味道,然而氣味入鼻的一瞬間,仿佛刻進生命的本能一樣,他立刻明白了那是什麼。
屍臭。
腐爛的氣息灼燒着每一個肺泡,所有人面色大變。
噗噗。
找到突破口後,更多汁液争先恐後地從破開的洞口四溢出來,腥綠黑黃的液體甚至濺上了周圍人呆滞的臉,其中以孫銷售臉上最多。
雙目徹底失焦,他再也承受不住,軟綿綿地倒下。
“死、死人了——”
怔愣片刻,歇斯底裡的尖叫後知後覺地響徹店内。